武梁盯着程向腾光脑门上的发线,涩涩地想,还有程向腾呢,他又该怎么办?

    那时她跳水时,担心外衫篷如伞,会影响速度追不上邓隐宸,也担心落水后外衫吃水过重,所以一早就脱掉扔开了。及到水里抓到邓隐宸后,也同样脱扔了他的外衫。

    到后来,给他检查身体,裹缠伤口,手撕牙扯的用上了两人的中衣。所以最后程向腾看到她时,她身上只剩小衣,根本不能遮体。

    那时她用后背和一只手臂扶靠在岸边借力,只有一只手可以扶托邓隐宸。她又累又冷,姿势根本无从讲究,只一味手臂使力,把他揽紧在身前就是了。

    依稀仿佛,她的一条腿也有出力,使劲缠固着他的腿?

    她衣不遮体和别人贴人一起,那幅尊容不堪入目吧?程向腾亲眼目睹,心里一定憋着许多邪火吧?

    何况,还不是只他一个人看到,武梁恍惚记得,当时随行的他那些手下,一同静默在他身后……

    程侯爷努力维护的面子、长久积累的威严、他全心付出的情感,都哇卡卡一同碎成了渣渣。甚至这些都不提,单纯他身为男人的尊严,都被贱踏殆尽了吧。

    他该怎么办?

    取消婚约,绝义断交,她都能接受。这之前,她情愿他朝我吼朝她怒,斥骂责打多凶都行,只要不是拖去浸猪笼,她都能受得。

    可是,程向腾偏偏什么都没做,就那么一直守着她,一直照顾着她看管着她。

    他不让她动不让她用力,说不定哪根筋一挣,就会牵动脖子上的伤口。

    他也让她非必要不要开口,好像脖子伤了,就嗓子也坏了似的。但程向腾说,说话也会牵动脖子,甚至要费神动脑子。

    其实武梁伤的是脖子又不是身子,伤口虽然被泡得发白虚肿,但早已不流血了。如今不过是怕它发炎,还有就是怕将来疤痕狰狞难看,其他的,并不影响什么啊。她坐起走动都没问题,一切生活都可以自理,但程向腾显然不这么想。

    床后立了屏风,放了马桶之类的物什,似乎,又要吃喝拉撒都在屋里进行了。

    他一应事物不假人手,全盘包办了她的一切。从头到脚,细致周到。

    武梁虚虚的抗议过,无效,于是她便不再说话。

    她精神差,脑子乱,也没有说的*,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烦燥、沉闷、忧心,惭愧、内疚、茫然……武梁的心情,很凌乱,她自己也完全说不清。

    ···

    “该吃药了。”程向腾叫她。

    武梁于是在床上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

    “你别动,”程向腾迅速按住她肩膀。他站起身来靠近,然后弯下腰,将手绕过她的背,缓缓用力一点点把人扶起来,再在背后塞上被子,这才将人靠着被子慢慢放好。

    然后看了看,又觉得被子垫得有些高了,这样会窝得人难受的。于是约摸着劲儿替武梁抻了抻腰,让她靠舒服点儿。

    好像她残了傻了不会动了,没了知觉与痛感,不知道自己舒不舒服,一切全得靠外力似的。

    他移动她身体的时候,总留一只手紧张地护着她颈后。

    好像离伤处近些,万一哪根筋真的要扯动伤口了,他能及时把那筋揪住,又或者万一凭空掉下来一石头往伤口上砸,他手掌就能立变金固罩护住伤口似的。

    武梁静悄悄的任他摆布,想着,程侯爷真是个会照顾病人的人呢。上一次,在成兮酒楼捱刀卧养时候,他也是这么小心陪护的。

    不过,上次怎么说也是替他挡刀,疼惜之外,感激之情是有的吧,可这一次呢?

    这次是为了别人!

    当时不去计较,因为那时,救命要紧。

    只是然后呢,性命无虞后,象现在这样静静相对,他也不会多想吗?

    她自己都想了那么多。

    可他怎么就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他怎么能还这么没事人一般细心照顾软语温存,他怎么要这么对她好?

    武梁受得好不踏实。

    为什么要这样忍着呢?是她多事才让他蒙羞的,所以都怪她啊,这事儿完全无有理由无从辩迫,所以尽管来骂她啊,来打她啊,来好好的发一顿脾气啊。

    刚刚半天都没听到他翻书的声音,所以他真的有在看书吗?

    她想跟他聊一聊那场事件,不管是火上浇了油让他终于暴发了也好,或者真正豁达释然谅解她也好,总得聊一聊,让郁结着的那口气得以纾解,揭过去揭不过去,有个结论也好。

    如今这样,让人老难受了。

    程向腾尝了尝药,喂她喝了,又喂了些水,冲淡一下口中苦味,然后替她揩了嘴角掖了被角,然后动作轻柔地把她的头发扒拉散开,一点点儿的摩挲着她的头皮,一处处的确认:“这里疼不疼……那这里呢?”

    水里凌乱中的磕碰刮擦不少,身上有细条的血印口子,和好几处青紫红肿。不过脑袋当然是不痛的,并没有碰到那里。

    但程向腾不放心。那天看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伤还好,毕竟在水里泡,并没多少血污。可是头发上,血块纠结,尤其是头顶那里,粘连一片,真是吓死人了。

    清洗过,检查过,没发现外伤,问她,竟然毫无感觉。那时候她发烧中,也不知道够不够清醒。如今反复确认过,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这两天有些呆呆的,程向腾很怕她撞到了脑袋。没有外伤,内伤反而更吓人。所以程向腾一动都不想让她动,怕动着伤,更怕晃着脑子。

    把她一条腿从被子里移出来,在一片淤青上涂上药膏,然后放进去盖好,自己手也伸进被子里,在那青紫的地方来回的按摩,好让药效渗透快些。

    武梁痛得吸气。

    她看到程向腾紧张地看她,她感觉到他手下倾刻就松了些力道,她听到他压着嗓子温声细语说着“忍一忍,忍一忍就好”……武梁忽然就有些忍不下去。

    “侯爷,”她唤他。

    “嗯?”他轻声的应,抬头看好。手下虽轻却不停,仍在那里按压摩挲。

    武梁用力抿了抿唇,有些艰难的开口,“侯爷……那天,我跟他,在水里……挣扎互救,厮缠很久。他的身体,我看过,抱过,也摸过……”

    她深深的吸气,眼睛虚虚看着面前的被子,没有继续说不下去。

    程向腾也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默默的又在她腿上揉了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手,把被子仍抻平掖好,这才坐在床沿上,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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