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步伐也恢复了应有的节奏。

    崔璨还在,只是移步去了另一幅画前。

    男孩儿在那里站了许久。

    画里是一座矮楼,日落时分的阳台,有个背靠着白色围栏抽烟的金发男人,双脚赤裸,姿态颓废而落拓;室内是凌乱不整的床铺,地板上乱放着三五支打碎的、不完整的啤酒瓶,唯一完好的那支瓶口里插着一朵枯萎的玫瑰花,花瓣干瘪的边缘翻卷着。

    根据种种静物所传达的信息,林瑞安猜测,这大概是个失恋的人。

    他抿了抿嘴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崔璨:“这幅画好看么”

    “我挺喜欢的。”崔璨依然微仰着头。”这个人像你。”

    第十七章

    逛完画廊回家的途中,他们路过一条景色衰败的街。

    这条街被两旁的繁华地带夹在中间,行人稀少,高耸的楼房遮蔽住阳光,背阴处的风有些凉。

    灰扑扑的建筑物脚下靠墙坐着几个沿街乞讨的流浪者,身上包裹着破毛毯,或是套着没人要的旧衣服,有的睡着了,面前摆放着一只空空的碗。

    林瑞安并不打算往那碗里丢钱,他向来没有怜悯别人的习惯。

    他们又往前走,治路是三四个同样无精打采的乞讨者,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在其中显得有点儿与众不同:除了脏衣服和毛毯,她'}不里还抱着一束鲜红的花。

    那艳丽的花朵在周围颓丧的人和物的衬托下格外引人注目,崔璨驻足观望,拉着林瑞安停下了脚步。

    老太太发现面前来了人,抬起头期许地看向他俩。

    崔璨低声问林瑞安:“我可以买吗?"林瑞安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啊,当然。”

    当崔璨从口袋里掏钱的时候,他收回好奇而略带审视的目光,也翻开钱包,抽出一张纸币递过去。

    他挤眉弄眼:“帮我也买一支吧。”

    崔璨朝老太太走去,在她身前一步远的地方单膝蹲下。

    男孩儿身材高挑,光看背影就足够让人心动,蹲下来的模样有种不可名状的体贴。

    他们似乎在交谈。

    林瑞安这边听不清话的内容,但是从老太太转变的神情和她回答的口型可以猜出一二。

    不一会几,崔璨单手拿着一小捧被过期报纸包好的花走了回来。

    林瑞安刚想开口说话,他就把花往他跟前一送:“给你。”

    林瑞安顿时就忘了自己前一秒想说什么了。

    他直眉楞眼地伸出手。

    捧到脸前仔细观察,他才发现这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大朵的、花瓣饱满丰盈的品种玫瑰,颜色更深,花苞也偏小,像是长在郊外或乡下的野玫瑰。

    大概是老太太亲手采来的,不愿坐等他人施舍,想靠卖花挣一点钱。

    坐在墙根的几个流浪汉瞧见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送花,纷纷睁大眼往这边探头探脑凑热闹,那阵势突然就让林瑞安很想给他们掏钱。

    他忙不迭地拉起崔璨往前走,一口气走到街角才站定。

    “谢谢。”

    他握着那束几乎是扎手的野玫瑰,张了张嘴刚说出一个词就不禁笑了起来,手搭在眉骨上遮挡住眼睛,肩膀微微耸动,崔璨甚至以为他是在难为情。

    所以崔璨说:“你给我钱也是想让我帮助她吧。”

    “嗯?”林瑞安好像根本没听他说,只顾把那束野玫瑰挽在臂弯里合适的位置,头都不抬地答:“哪个男人不喜欢在爱人面前表现自己呢。”

    “虚荣心作祟。’他接着说,“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这句话数年如一日般的挂在林瑞安嘴边,如同他对自己最深刻而有力的总结,不容辩驳。

    这是既定事实,没有夸大其词,更没有讨要旁人安慰的意思。

    他像自我催眠一样说了许多次,许多次,而这一次,崔璨听懂了。

    “即使如此,”男孩儿说:“我会原谅你。”

    “就像你原谅了我。”

    林瑞安没有言语。

    脚下这条路已到尽头,连接着闹市区开阔的大路。

    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繁华与喧嚣迎面扑来,不甘寂寞的杂音介入他们,冲淡那些一再翻涌的、倾诉与托付的渴望。

    他上下嘴唇轻巧一碰,克止得很从容,良久,才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傻狗啊。”

    傻狗和他的主人回到家,把花连同报纸摊开在桌上。

    林瑞安去厨房找来个空啤酒瓶,里外洗干净,接半瓶清水,从那束野玫瑰里挑了形状和颜色最好看的一只,用剪刀对枝叶稍作修剪,插进啤酒瓶口,放在餐桌上当摆饰。

    他趴在桌上端详片刻,又后退两步,离远了欣赏。

    插在啤酒瓶里的玫瑰花,和画里的一模一样。

    可他的花依然盛放。

    他也一鼓作气地爱着。

    假期结束的第二天清早,林瑞安得照常去上班。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昨天的那通电话,和他该抓紧时间去落实的重要事情。

    这事毕竟欺瞒着另一位关键人物,他心有忐忑,但表面一如既往,临出门前还跟崔璨接了个吻。

    潜在的心虚让林瑞安有意纵容了些,被托着腰抵在墙上,男孩儿既想索求又怕他拒绝的触碰可爱得要命,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刚穿好又扯散的西装衬衣比人更有说服力。

    这次崔璨不咬他了,一条腿欺在他胯间,几乎是负担了他全身的重量;林瑞安这个行为不检点的糟糕大人,就那么说夹不夹说骑不骑地挂在对方身上,熨烫笔挺的西裤也被耍赖的动作扯出几道摺,裤腿下露出一截脚躁和系带皮鞋,手还搭在崔璨肩膀,指尖勾进薄薄的衣领里,抬眼看表。

    “啊……”

    随后他意犹未尽地收回手,蹭蹭嘴角,重新整理好揉乱的前襟,故作正经道:“我得走了。”

    崔璨一只手撑着墙壁,帮忙把领带结推至得体高度,看林瑞安从自己的影子里离开,人走出门外,又折回半个身子,扒着门框跟他挥别:“好好看家哦。”

    走出楼道,光线骤然放亮,他用手遮住手机屏幕,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他终于从信箱里翻到了朋友发来的陌生号码,是个座机号。

    坐进车里,他插上了插钥匙却没有立即发动,而是打开车内空调,定了定神,把电话拨了过去。

    “嘟—” 在等人接听的这段短暂时间里,他隔壁车位的一辆白色轿车被人开走,从他车前缓缓驶过,他平视着挡风玻璃,将听筒按在耳朵上的那只手有点发酸,但是不敢动。

    面前的出风口静静朝外吹着风,他将手心靠上去试了试,觉得温度有点低,那头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

    “您好,很抱歉打扰您。”

    林瑞安吸了口气,对照着便签本上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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