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笔迹问:“请问是任女士吗?"

    “你好……是的,我就是”

    一个吐字模糊的、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口吻带有一点警觉:“你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就长话短说了,”林瑞安一只手握紧了方向盘:“我在帮一个男孩儿寻找他的亲生母亲,他是华裔,母亲是香港人,大约八岁时走失,如果您觉得这和您要找的孩子信息对得上,们可以约个地方面谈。”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女人明白了这通电话的来意,颤巍巍地问道:“他……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吗?"

    “是。”

    “个子很高?他小时候个子就蛮高……”

    “对,”林瑞安抿了抿嘴唇:“没错。”

    “左脸颊有一颗痣?"

    从刚才开始林瑞安就觉得自己精神过分集中了,他甚至有点呼吸不畅,而这句话就像是让那双掐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使他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他晃了晃脑袋,清醒地说:“不,没有。”

    一阵沉默。

    谈话进行到这里,想必各自心里都有答案了。

    “我想……我们都弄错了。”

    女人沉吟着,依然和林瑞安说:“榭谢你,先生。”

    隔着电流和信号,陌生女人压抑地哭泣,他们素昧平生,仅有这一刻的微弱交集,林瑞安说不出宽慰的话,上了年纪的人,哭起来比谁都要可怜。

    那哽咽声中累积的漫长等待和数十载无望的寻找,几乎是伤人了。

    “不客气,任太太。”

    林瑞安缓声说:“祝愿您早日和家人团聚。”

    他挂断电话,好长时间才把车开了出去。

    不是。

    这个情理之中的结果并没有给林瑞安带来太大的心理落差,寻亲这种事,有的人找了一辈子,到老到死都得不到回音。

    林瑞安的执念无关于血缘,他只想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他还会等。

    但找到了又如何?

    下班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临时起意,转弯去了列昂所在的夜店。

    他有一段时日没来照顾生意了,倒不是留恋情场企图旧梦重温一他更乐意回家逗狗。

    小狼狗。

    字面意思。

    度过心烦意乱的一天,他急需一位挚友的“开导”哪怕这位挚友深入贯彻了所有损友都具备的特质,那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脑子里有屎吗?"列昂听他讲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破例舍弃了一位调酒师倾听顾客心声的职业素养,强行打断男主角的真情流露,犀利地指出:“你不光养了个野男人还想帮他找亲妈?"

    “……”林瑞安一时语塞,把这句话放进自己嘴里咂摸了一番,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是的。”

    无法反驳。

    他连闷好几口烈酒,从喉咙一路痛快地烧到胃底,胆子也肥了,灵魂上产生了自杀式袭击的倾向,落井下石地又添一句:“就是把我睡了的那个。并且我还想跟他睡。”

    列昂隔着吧台就想一口老痰啐到他脸上。

    世风日下。

    这死拉皮条的居然满脸都洋溢着被爱情滋润的玻尿酸。

    垃圾。

    好想打他。

    “哦对了。”死拉皮条的显摆够了,总算想起还有正事要说:“今年平安夜也来我家过吗?"

    “不然咧?”列昂哼了一声你们二人世界吗?

    想得美。

    这他妈都是什么狗屁朋友。

    第十八章

    去林瑞安家过平安夜是列昂每年保留的传统节目。

    具体是哪一年、经由什么契机开始养成的这个习惯,详细的他也记不清楚,约摸就是在他俩刚认识的那年,爹不亲娘不爱的林瑞安对孤身一人出来闯荡的异乡人列昂说,喂,平安夜要来我家吃饭吗?列昂:“我们墨西哥人不过圣诞节的噜。”

    林瑞安:“……别别别约个饭还是可以的。”

    “不约,滚。”

    “入乡随俗嘛。”

    “吃完一起睡觉吗?"

    “没有这个习俗!"

    此后每年的平安夜列昂都会带上酒和零食到林瑞安家,彼此冒充一下对方的亲人,入戏感受来自家庭的脉脉温情,喝醉了就抱头痛哭一场,第二天继续相互挤兑。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俩确实没睡过,这话说出来都没人信——就连喝醉了躺一张床醒来都要打架。

    且不说林瑞安这么一个虚情假意、生冷不忌的浪货,墨西哥好小伙列昂好歹也算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两人这么多年都没发生过友达以上的肉体关系,可以说是渣男和渣男之间至高无上的革命友谊了。

    于是今年也同样。

    “你想吃什么提前支应我一声”

    既然林瑞安不拿他当外人,列昂便紧握住他的手,眼中绽放着期许的光芒,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想吃你去年弄的那个....一锅……煮沸的红色的汤……里面有蔬菜和意大利面,…和动物的内脏……好想吃……”能让这傻老外记挂一整年也挺不容易的,但林瑞安只心疼了一秒钟,便给这番生动描述点评了一个堪比变脸的白眼。

    “知道了,火锅。”

    不晓得崔璨吃不吃得惯。

    刚走出酒吧大门,烟还没来得及点上,他的手机就响了。

    一看是公共电话亭的号码,林瑞安突然间就福至心灵,猜都不须猜是谁,接起来就说:"puppy?"

    “是我。”

    这开场白就不能是别人。

    “你没回来,我出去了一趟,见个老朋友。”

    崔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是裹着风,有些清冷却平稳得令人安心:“你现在在哪儿,遇到麻烦了么。”

    “呃……嗯?”林瑞安下意识地扫视周围,虽然有底气说自己没做亏心事,依然感到一丝微妙的尴尬:“没,没有。我也是见朋友来了,就在附近的酒吧,正准备回家。”

    操。

    他唾弃自己,这辈子满打满算没说过几句实话,就一句听着也跟胡编乱造似的。

    “那,需要我去接你吗。’崔璨说:“我在花卉酒店这边,不远。”

    林瑞安点烟的手顿了顿。

    他本想问问崔璨去见了什么人,老实说,他对崔璨还有现存的朋友就感到十分意外了,雇佣兵口中的“朋友”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但转念一想,这似乎又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崔璨又不是天生天养的,就算在匪巢长大也肯定会有几个伙伴,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花卉酒店啊……” 林瑞安一只手插着裤子口袋,嘴里咬着没点燃的烟仰头望天,面无表情露出一点白白的门牙,游想了片刻,说:“刚好我喝了点儿酒,不能开车,你过来吧。”

    “好。”

    他低头拨亮打火机,却怎么都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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