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

    藏匿于一道道奢华帷幕背后的,净是些谋害、栽赃、荼毒的猫腻。

    无人不在贪图着名利,无处不在明争暗斗。

    何其热闹!何其可悲!

    六国里面的规矩向来是偏向强者。能够生存下来并且为自己拼得一席之地的,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在这乱世,总有人会沦亡,总有人会袭位……

    甚至是他,一旦在周饶的王廷里搏得品阶,扶摇直上,就有不可估量的锦绣前程。

    然,命数使然又令人深思,由不得人预先做出选择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楚睿与济婴游走于权谋之间就是选择了承担坎坷,以及复国必然面对的诸多困顿和磨难。而他自踏进周饶王宫的那刻起,也是做出了选择。将来如何,都与人无尤。

    指尖停滞,任凭冷风将衣袖和发丝吹得纷乱。

    傅望之忽然嗤笑一声,自嘲道:“原来,我还是凉薄如斯。”

    世人眼中的自己摆脱了三苗贱民的身份一步登天,济婴眼里的自己离经叛道,倒戈相向,奴颜媚骨地投靠敌国,成为了周慧王的榻上臣。

    傅望之屈指狠狠地划过眼底的月蛛丝弦,指腹顿时有鲜血涌出。手臂上的伤口还未处理,新添的伤痕一点儿也比不得撕心裂肺的痛楚。

    冥曲罢,他缄默,可曾见世间多少痛苦挣扎,曲境几多冤屈沉沦,身在乱世中的人,蒙昧愚钝,无法得到超脱。

    “望神明有灵,怜世间忠诚之心,加以庇佑!”

    此时此刻,傅望之不知是该哂笑自己无能还是喟叹生灵涂炭的乱世“繁华”。

    佛曰,心诚则灵。

    可惜,他的心依旧摇摆不定。

    傅望之静静地看着铜鼎里的线香燃尽,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树枝被压断的脆响声。

    攀上高阁的枝桠被祁辛生生折断,他觑起眼,有些哑然,“望之在祭祀亡灵?”

    傅望之闻声一怔,没料到祁辛会深夜造访。

    高阁上的雾霭愈加浓郁了,有些凉。

    “这么晚了,你竟还没歇息。”

    被发现了,难掩眼底掠过的预警和尴尬。

    祁辛索性信步走过来,脸上含着一如既往的凛冽之气,墨绿色的蟒纹锦袍在光影下熠熠生辉,映衬出六国国君的疏离和森然。

    “这么晚了,王上也还没歇着……”

    傅望之将七弦琴推到手边,站起身,发觉双腿略微麻痹泛软。

    祁辛注视着他,半晌,嘴角噙笑道:“听闻,望之你婉拒了华太医?”他知晓他手臂上有伤,原想着命华太医前来谨慎处理,却不料傅望之会不领情。

    “烦劳王上记挂,望之手臂上的伤势并无大碍。”傅望之呆愣一瞬,尔后出言道。

    他以为祁辛会追问他为何祭祀,为谁祭祀。但一句话偏偏将锋芒毕露的危机纷纷打破。

    祁辛踱步迫近,在傅望之还来不及惊诧的时候撩起他的衣袖,又将视线向下,看到了他淌血的手指,蹙眉道:“还说没有大碍?”

    他的反问有些许凌厉。

    傅望之于慌乱之中拉下衣袖,那手臂上泛紫的伤口还有未凝固完好的血痂,他自知,乌鸦的爪上淬了毒。

    而他手指上的伤,原本就是自己故意为之。

    ☆、锦绣江山

    隔日辰时,明广殿内。

    殿内视野非常开阔,正中搁置一张紫檀牙雕金錾镂花大背屏,屏前摆开两道紫檀椅,椅前设矮案,案上最边沿是熏鼎,中央摆放着一副玄铁棋盘,等到辰时二刻,张公公便召来了傅望之。

    这时,祁辛就坐在椅上,抬眸示意他坐到对侧。

    祁辛将装满白子的棋盒推到他的面前,“望之,你可有去太医署确诊?”

    前日傅望之手臂上的伤表现出的皆是一派中毒之象,可奇怪的是,太医署的所有人都回禀于他,说望之并无大碍,那浸入伤口的是毒,但确是于身体无碍,并不会中毒。

    这世间,还没有一种毒,现于人前却偏偏不会置人于死地。

    “去过,太医署还是那番话。”傅望之亦觉得诡异,但他愿意相信已逝去的济婴并无伤及无辜的念头。有一句话说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傅望之朝祁辛笑道:“王上,臣下让你三子。”

    祁辛捻起黑子的手一滞,看他的眉宇间自有一股霜雪清然,近日来,显得越发矜持恭谨了。

    “孤听闻,望之你的棋艺在徐子一干弟子中最为出众?”祁辛闻言也不恼,看向棋盘上四角摆好的白子,淡淡地说道。

    “王上谬赞了,”傅望之等着面前人落子,偏偏祁辛迟迟没有动作,便又道,“在家师的弟子中,尚昀师兄算得上个中翘楚。至于臣下,不过是后入门,资质尚且愚钝的小弟子。”

    比起尚昀与仓镜师兄,他的确不如他们入门时长,不敌他们参悟透彻。

    祁辛此时将黑子悬在半空,捻子的手指忽然松开,但见黑子落入棋盘,甚是随意又恰恰落入了四子正中。

    “如此说来,孤就不能放他们回山了。”祁辛嘴角噙笑,略带调侃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满含玩世不恭的意味。

    傅望之眸光流转处涌起一丝波澜。

    “你说,孤将徐子的三位弟子收入王廷,委以重任,如何?”

    耳畔,蛊惑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温热的唇瓣擦过他的耳垂,吐出的气息略带潮热。

    傅望之当即愣住,没想到祁辛已经移步走到了他的身侧。

    他的这番话,有虚有实。

    傅望之的唇角已经弯起,许久未见的紧张正夹杂着莫名的诡秘攀上他的心头。

    他说,“王上左右不了家师的意志。”庭界山的弟子,向来不得徐子首肯,不准入世,更不准参与朝政。

    祁辛似有若无的觑起眼,“徐子不肯,可望之你却还是成为了孤的近臣。”

    傅望之侧过头避开头顶的温热气息,这才发现身侧的男子已经移至他的身后,跟自己贴得很近,而他正俯着身子。

    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彼此的眼睫都能数得清楚。

    “孤很高兴。所以,不会强逼你的两位师兄。”

    他们是走是留,在某种程度上,并不重要。他只害怕,眼前的人会跟随他们一起回庭界山。庭界山,乃是王权不可渗透的地方。

    祁辛忽然伸手圈住他的窄腰,傅望之瞳仁紧缩。

    “王上你……”祁辛眼底的痴迷和疯狂正如昔日的楚睿,明明知晓他拥入怀中的人并不温,却固执己见,想要将其牢牢桎梏。

    祁辛璀然弯起眉梢,这一笑,扫去了心底的阴郁以及千鸩蒸骨的烦躁。

    望之的背很单薄,手是凉的,脖颈比之霜雪更皎――他此时只想离他近一步,再近一步。

    傅望之感觉身后之人气息不稳,潮湿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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