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流笑眯眯看着唐予歆,对着电话说,“去哪儿?送你。”

    唐予歆望望不远处公交站台已经挤满了人,想了想,挂断电话坐上来。

    “樊云呢?不要接她么?”

    “在医院。易先生转重症病房了。”

    轻微的药酒气味弥散在车厢里。唐予歆打量江于流,穿着长袖的格子衬衣,搭在方向盘的手腕露出来,伤痕仍清晰可见。

    “你好点没?”

    江于流点头微笑,“那天谢谢你。”

    “就为这个专门过来接我?”唐予歆冷淡道,“你们那位姓潘的特别助理和所长很熟。我举手之劳。”

    “那不一样。”

    江于流像没听出唐予歆的重点,但简短的回答让当时的情景立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唐予歆忽地感到有点窘迫。

    “锁你那个警察……”

    “你说程峰么?”

    “你们有过节?”

    江于流哈哈大笑,“是么?他都一把年纪了,我怎么招惹到他?”

    唐予歆知道江于流没有坦白的意思,“身手如此了得,也没准呢。”

    “哟,你们是这么有色眼镜看人么?”

    “谁叫我第一天认识你,立马就抓到了?”

    江于流顺杆而上,“那可能老天爷帮我,给你加深一下印象。”

    驶入小区,车子忽地拐入地下停车场。

    江于流跟着唐予歆下车,唐予歆很意外。

    江于流把车钥匙交到唐手里。

    “什么意思?”唐予歆猝不及防地接过了钥匙,手便停在空中。

    “送你回来是我表达感谢。把车借给你,这是樊云说的。她换车了。这辆沃尔沃买了有五年,记录很干净,樊云在的时候才跑,里程还没上万……”

    “借?我没有说要借。”

    江于流笑,“停着也时不时要动一下。你兹当帮忙。”

    上车时发现原本不多的摆设也都撤掉了,脚下还铺着洗车店的纸,唐予歆没有当回事。回想酒吧那一晚不过是玩笑的打车难,江于流聊到车,唐予歆也觉得是无话可说时的顺理成章。这未免太夸张了。唐予歆清清楚楚这就是行贿,她和易樊云根本谈不上交情。但她又很明白,以自己现下的职位和身份,他们并没有任何要求可言,只是抛出一支橄榄枝。唐予歆一时迷茫了,易家果真大手笔。而她对易家确有好奇,似乎不该立刻拒绝。

    江于流趁唐予歆犹豫的间隙,“你一个人住有辆车方便得多。证件在副驾前面手套箱里。有什么事找我也行。”

    唐予歆摇头,“我没想过要开车。”

    “那只好我来接送你了。你要是不嫌烦。”江于流无赖道。

    “我可请不起。”

    “管饭就行。”江于流笑着,知道事情差不多说定了,“车位已经定好了,那边那个口上去。你有空去物业补个证件,不去也无所谓。”

    唐予歆握着钥匙的手垂下来,想了想,指着后座的礼盒,“那个是?”

    “樊云说回s市不久没有机会登门拜访唐局长。一盒茶不成敬意,还要麻烦你帮忙带一下。”

    唐予歆蹙眉,“我会带到。谢谢她。”

    ☆、死道友不死贫道

    唐予歆跟着父亲唐继伟到城西的旧厂区时,并不知道父亲要带自己看什么。

    国企圈的一块地,不知曾经是做什么用途。位置算不上很偏僻,不远处即是植物园的旧址。现下荒置着,马路另一边尘土飞扬的工地,这一边草木疯长着,一棵老黄连树从院子里延展出来,遮蔽出大片阴凉。与刚刚穿过的城市街道恍如两个世界。

    院口铁栅门虚掩着。唐予歆下车推门。门房似乎早已弃用,玻璃缺损一大块,里面布满灰尘。

    从大门进去,右首一片翻整的土地种着菜,下了缓坡,露出树木后三四间平房。一个四十多岁身材走样的妇女站在平房门口,唐继伟放缓车速,摇下窗打了个招呼。平房对面是一个高大的旧车库,看样子从前停放重型货车一类的大车。唐继伟把车库大门打开两人宽的口子,原本的大门砌成实墙,墙上另留了一个平常规格的防盗铁门。唐继伟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再点亮灯。

    唐予歆还没有进去就听到泵水的哗哗声。很意外,节能灯管闪耀的白光下,车库内墙的砖石新粉成白色。左首纵向沿墙高台上两只海鲜店里展示一样硕大的水缸。曾经车位中央供修车留下八十公分宽的地沟槽上严丝合缝地盖着厚玻璃板,可见玻璃下面凝结的水珠。正对着的半截车库则改成蓄水池,白瓷砖贴成的水池有一米二三的高度。右首门正对着的,叠着四层货箱,旁边还有个塑料水桶。

    唐继伟用瓢从桶里捞出泥鳅,径直向其中一个水缸过去,踩着铝合金梯子,拿铁剪刀把泥鳅剪断,投进水缸。

    投入水缸的泥鳅,在水面稍稍停滞,便沉下去。创面的血丝在水中漾成丝丝缕缕。缸里五六只龙鱼立马发现了食物,一掠而过,泥鳅便已消失无踪。

    接二连三拦腰斩断的泥鳅一阵暴风一样被消灭殆尽。

    唐予歆知道唐继伟亲家里有口两米长的热带鱼缸,养着两尾鳞片很艳丽的过背金龙鱼。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片天地。

    吃饱的龙鱼吹胡子瞪眼睛一样扁着嘴在缸里悠然地游来游去。

    唐予歆问,为什么要剪断泥鳅,不直接喂。

    唐继伟说泥鳅钻起来还是很快的。水循环靠在水缸一头,中间挡着一层隔板。唐继伟指着挡板,之前不剪的时候有泥鳅跑到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卡进叶轮里了。

    唐继伟说着,放了之没有被剪的泥鳅下去。龙鱼似已经吃地差不多,并不怎么追赶。泥鳅拧动着,飞快地窜出去,就钻到了挡板另一边。龙鱼过不去,扫兴地摇着尾巴走了。

    唐予歆盯着侥幸逃脱的泥鳅,好奇它的命运。泥鳅在缸底静止了一阵,像知道劫后余生,歇一口气。

    唐继伟又放了几只钳断的泥鳅。从铝合金梯下来,到另一口缸去。

    泥鳅在挡板这一端畅游了好一阵,又不怕死地钻出去。来回几次,一只龙鱼飞速袭来,泥鳅向水面奔逃,被另一只伺机的龙鱼吞掉。

    唐予歆心里莫名涌上一抹遗憾。便跟着转去看另一口缸。

    前一口缸里除了龙鱼还有些小型热带鱼。这一口里则只有一只背甲花色很漂亮的“乌龟”。

    唐继伟喂食着,“乌龟”很敏捷地伸缩着,鹰一样勾起的嘴迅捷地将几只泥鳅一口吞噬。在水中伸展着的四肢,也如同大张开羽翼扑食的鹰鹫,势不可挡。

    “乌龟吃肉的么?”

    唐继伟笑,“这是玳瑁。他们知道我喜欢,从云南那边搞来一只。”

    “他们”是个虚指。唐予歆略吃惊。玳瑁背甲朝向她时,在光的反射下流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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