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十五·惊蛰

    是司马博雍,还是云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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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装病,云惊蛰就装出了真病的样子来。

    早朝自然是不去上了,络绎不绝的奏折一堆一堆的呈上,他都是掀开略看一眼,然后或者扔到一边儿,或者让我拿着他的大印往上一盖。

    我一边盖印盖的过瘾,一边想,这人这样乱来不会出事儿吧?

    问云惊蛰,谁料他冷笑一声,眼波流转中尽是自负,却在下一瞬趁我仰望着他,居然卑鄙无耻下流的捏了一下我的脸!

    我瞪着他。

    他自然是对我如此凶狠的眼光视若无睹,反而道:“阿,你觉得若我真的将这奏折一一用心批阅,我又能活多长呢?”

    我顿时缄默不语。

    他这样的身体,又能要求他多少呢?

    我又想着我的身份问题,又能这样自在的和他这样相处多长时间呢?

    于是我依偎在他身边坐着,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感慨道:“有姐姐我在呢,绝对不会让你死的那么早的。”

    他自然是将我的手拍掉,笑着,暖暖的笑着,我看着他那脸颊上的梨涡,眸中的神采,心想,所谓的光彩照人说的也就是如此吧。

    哈,如果这人知道我用这个词儿来形容他,一定又会差点把鼻子气歪吧?气歪鼻子的美人……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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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穿越的那会子就在怀疑不喜这个小尼姑的身份。

    首先,太巧合了,那尼姑庵中所有的尼姑都知道不喜的来历——爹娘本是租种庵子山下田地的夫妇,后来打仗,爹死,于是顺理成章的娘又嫁人了,将当时出生没多久的她丢给了尼姑庵照看,连一个名字都不曾留下。

    那年,太妃就住在了尼姑庵。

    不喜再稍大一些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太妃,一直到她死。

    据说她对不喜不曾很好,但也不曾不好,但越是这般的不好不坏才更让我心生疑惑,既然不好也不坏,那又为何一定要让这样一个小尼姑伺候着?

    她身边又并非没有女官伺候。

    后来她死不喜也在她死后得了一样的病,自然又是一件疑案。可真让我起了疑心的,还是我刚穿越的当晚,主持师太和不言的对话。

    我当时想,我穿越的这人真倒霉,居然是一个私生女。

    又想,这摄政王和他哥哥的女人生的孩子——他那哥哥的女人还是他们共同的表妹,这会不会间接影响到我的智商啊?

    后来,我得知我要去王府,就想,这谋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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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本身已经很倒霉了。

    我和云惊蛰更倒霉的是一个穿成了尼姑,一个穿成了病秧子。

    更更倒霉的是,一个一穿越就当了私生女,一个当了人家的便宜老爸。

    当然,我在这一点上,应该比他更悲痛一点,如果我有蛋蛋的话,这种悲痛到了极致的心情,应该可以称为蛋疼。

    毕竟么,是我要喊他爸,不是他喊我妈。

    我和云惊蛰两个人同睡一张寝台,两个被窝,肩并肩。

    我问他:“你说这老天是不是也太狗血了一点了,好好的穿了就穿了呗,还要让我们两个不得不上演一出狗血剧,我可不想喊你喊爹,你还是继续拿离魂扯旗吧。”

    云惊蛰头枕着一只手臂,也没盖被子——他说他白天已经都在被子里捂了一天了,晚上就让让他放放风吧!

    他如今这张脸,我看了就没辙,更何况他有意扮可怜?

    于是他枕着双臂不说,另外一只手还抓着烟枪那是一个吞云吐雾,还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

    云惊蛰徐徐的吐出一口烟雾,一脸舒爽的说:“饭后一支烟啊,咱虽然没烟,可现在也照样快活赛神仙啊。”

    我最见不惯他这模样,和他这张脸要多不协调就多不协调,真是浪费了人家司马博雍的那张脸。

    我哼了一声,对他说:“我说,你能不能先跟我说说正事儿人,你难道还真想让老子喊你爹不成?”

    “嗤——你想喊我还消受不起呢,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年日子,等你长大了,我再把你嫁出去,就真当个嫁女儿一样把你嫁出去。”他又喷了一口烟,蓝色烟雾弥漫在我们两个之间,我看不真切他的模样,只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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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抱恙在身”,但府上多了的不止那一堆堆的奏折,更多了许多人来拜访。

    这些有些为国事而来,有些则是为司马博雍这四个字而来,让这府上很是热闹。

    云惊蛰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让我和离魂就在他的身边伴着,有时会听他与人讨论上一天的国事,有时也会见他三言两语将人打发,却在那人尚未离开时训斥上我几句,我自然是要伏低做小乖乖练字的。

    我写的字并不好看,而云惊蛰这时候已经能写出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我笑着对他说,云惊蛰,你越来越像司马博雍了。

    可我有什么总是忍不住在他抽烟的时候想,究竟是他越来越像司马博雍了呢,还是司马博雍越来越像他了呢?

    陪在云惊蛰身边的时候虽然多些,但有时我也觉得苦闷,又想着那四位身上不知道还有什么特殊使命的师姐,便时常回去探望。

    不言师姐多半还是会亲切的拉着我的手与我说些八卦。

    但其他三位师姐,最多只是与我笑笑,说,不喜你过的可好?不喜你可有认字?不喜你可想念庵子里?

    后来我就渐渐不去了,既然她们不动声色,丝毫不急,我又怎么能先着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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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惊蛰其实是一个很有毅力的男人。

    我这人通常是不夸人的,也很少有对谁服气,外公家有不少好儿郎可能被我称上一句的,却也只有一人罢了。

    能让我另眼相看的男人,云惊蛰是第二个。而可惜的是,我却不曾再有机会可以看到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了。司马博雍的脸,终究不是他的。

    他既说了要锻炼身体,便真的做了,我每天伴着他,看着他气喘吁吁,看着他满头大汗,最后看着他步履蹒跚。

    他这样的身体,就算能坚持跑步锻炼又如何呢?

    可渐渐的还真见了些气色。

    他曾对我说:“我看司马博雍这身体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救药,只是这人将自己看的太娇贵了,也不曾锻炼,自然越发的显得病的重罢了。”

    他说着说着还眉飞色舞了起来:“这跑一跑还是有些成效的,最少每天早晨……”

    话说到这时候,他突然住了嘴巴,然后面带懊恼的看着我,说:“你能不能文静些像个姑娘家,弄的我都快把你当成男人了。”

    我自是不以为意,摇摇扇子,说:“你还害臊?当我没看到你今天早晨升早旗?”

    他便面红耳赤。

    我笑,且笑的得意的又摇了摇我的扇子。

    这家伙吧,我也算看透了,丫的就是一个伪流氓,还不如我这一个真尼姑来的不要脸。

    他下不了台,就伸手想抢了我的扇子去,我怎能让他如愿,自然是护的好好的。

    这扇子是他送的。说是送,不如说是我抢的。

    紫檀的扇骨,笨重的很。天茧丝的扇面,轻薄可透视见人。两种看似极端的材质搭在一起,下面坠着一颗鸽血红宝石,大小如鸽蛋。

    当时扇面还是素的,也不知道是谁孝敬他的,他极为喜欢,便拿在了手上装了两天的风雅,却没想好往上题什么字儿。

    我看东西好坏别说他了,就连离魂那小子都比不过,但见他喜欢也知道这是一个好物件儿,向他要了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子就再也舍不得还他了。

    那紫檀的扇骨上,雕花,打开扇子一瞧,却能透过两层扇面看到扇骨上雕的花纹,这样的好东西我自然喜欢,于是死缠烂磨,非要把这扇子给他要来。

    这人手掌天下,要什么没有?但见我要这扇子,且是真的要讨去并非玩笑,就一脸疼。

    我一气就说他小气,又说这扇子我非要不可,你到底是送还是送吧。

    说着,我还就真的把扇子往袖子里一放,权当做是我自己的了。

    我这调笑他的时候还摇着扇子,更是让他既心痛又郁闷,最后拂袖而去。

    我瞅着他的身影想,还真比之前的好了些。

    又看着扇子,想,如果我让他在上面写上“酒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他又会不会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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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些天,天天跟着他一小跑,后来又开始练拳,又见他对我练拳不管不问,索还真练的起劲了。外家功夫向来讲究的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要天天练月月练,苦练不缀方能出些成绩。

    但我这又有不同,虽然这个身体上还无甚功底,但我穿越前有啊。

    这些日子我也没少下了苦功,穷文富武,云惊蛰又没少让人给我弄药膳,更是不曾吝啬王府的珍奇药材,没少拿了它们给我烧洗澡水。

    所以我想,如今他应该是揍不过我的,所以还真的腆着脸拿着那扇子追他去了。

    最后的结果么,自然是我得偿所愿。

    很久的后来,我想,或许我的很多毛病,都是他从这时候开始惯出来的。

    把我惯得没边儿了,惯上天了,也渐渐的不知道什么叫珍惜了。

    而我还自以为,我是为他好,对他好,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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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悔,也终究是要错过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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