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不知道。”

    伯庸细细瞧了瞧寒浕,见他露疑色,看样子像是真不知道,又或许……已经猜出一二分?“你要去么?如今局势混乱,我们方才躲过一劫,柳……”提到这个名字,伯庸不自然地顿了顿,又改口道,“司城瀚的死,对迎风打击不小,这时候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再出状况了,特别是你。”

    寒浕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转头迎上伯庸的目光,还很少见这个人如此认真严肃的模样,“若是陷阱,自然去不得,可我总感觉……”

    “嗯?”

    寒浕将手中的纸条握紧了些,微微眯起眼睛,心中似乎已有了定夺,“这一趟,非去不可。”

    ……

    时已入秋,枯黄凋零,风拂落叶两生悲,步步行于林间,不自觉受其感染,徒添凄凉。

    林子深处,那人已经在此伫立良久。她只着单薄秋衣,粉状玉饰也掩盖不了憔悴的神情,在现在的她身上,不见了印象中的风姿绰约,如同枯木一般立在那里,仿佛被无情的风雨一层层侵蚀,一层层的剥离……

    寒浕向摇摇欲坠的她走近,她呆滞的双瞳,终于一点点恢复了神采,能够映出人影。

    “你来了……”

    夙沙菁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早已失去银铃音泽。近看,才发现她的双眼红肿,像两颗桃核,脂粉上还残留着两行泪风干的痕迹。

    “你叫我来,所为何事?”寒浕开门见山问道,眼前这个人,若单纯地将她视作一名普通女子,确实惹人怜惜。但恰恰她不是,她是一个城府极深,心思难测的女人,况且,他们还是敌人,寒浕以为与夙沙菁交谈,自己不应有多余的话。

    “少主……是我害死的……”

    夙沙菁看起来像是在自说自话,寒浕不解地皱起眉头,但还是耐心地准备听她说下去。

    “若不是我固执己见,若我将真相告知了少主,他或许就会有所防范,或许……就不会丧命在司城鳌手上……”

    “你指什么?”对于夙沙菁口中的“真相”,寒浕倒是很在意,不过,夙沙菁却没有要说明的意思。

    “少主的仇,我夙沙,一定会报。”

    听夙沙菁的意思,她是准备背叛申荆监,但从开始到现在,寒浕都没明白她今日约自己前来相见的目的,“你要替司城瀚复仇,那是你的事,你找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给你一些东西。”

    “什么?”

    “一些……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夙沙菁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纸封递给寒浕,又继续道,“里面有你在查的,张才良与桓侍郎来往的书信。”

    “桓侍郎!?”寒浕不禁诧异道,“桓家竟然也参与了此事?”若是桓家也有涉及……

    寒浕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锦衣坊那次遇袭,这前因后果也终于得以明了了。申荆监原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冲着位高权重的寒国公去的,只是没想到,寒家没有动静,淄郢王的儿子雪迎风倒先吸引了申荆监注意,可雪迎风分明什么都没做,这其间是谁作怪,假传消息给司城瀚使他杀人灭口,也不难猜想。当时也在场的,桓家的千金,除了与雪迎风有结怨的桓筱儿,寒浕以为也别无他人了。

    “不错,之前你找到过张才良藏匿书信的地点对吗?却空手而归。”

    “你知道?”

    “那是因为张才良之前就与我闻天阁有过交易,他拜托我们保护他的安全,也希望留一后手,若有一天被杀人灭口,他还留有罪证。只不过,他走错了一步,不知道闻天阁与申荆监的关系。”

    “可你却没将书信交上去。”寒浕言语间带着怀疑,示意夙沙菁让她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人都要为自己考虑,特别是做我们这行,不留着后手,怎能安心度日?”

    “但这些书信,只不过让桓家这个幕后黑手浮出水面……”

    “你不用担心,”夙沙菁知道寒浕想说什么,接着便要打消他的顾虑,“所有参与私盐事件的人,都是一条船上的,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牢靠,全凭利益相连,若桓家落马,为了替自身减罪,难免他不会供出申荆监。况且,就算司城鳌那个老狐狸,想方设法将申荆监与桓家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我也有办法揭露他的真面目。”夙沙菁将目光从远方缓缓收回,落在了寒浕手中的纸封上,“这里面,还有我与申荆监关于私盐事件往来的证据,之后,我会亲自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你所谓的办法,就是自首?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孤军作战以身犯险,若是被司城鳌察觉,他完全有能力让你的坦白石沉大海,甚至扭曲事实,你别忘了,这可是他的擅长。”

    “我不会那么傻的,你放心,我自有打算。是成是败,总得要试试才知道,哪怕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既然你意已决,我不会拦你。”虽然念在夙沙菁与雪迎风的关系,雪迎风或许不会赞成她这样做,而自己理应劝她一下……不过,事已至此,还是让她随着心愿去做罢,寒浕心想,这何尝不是一种赎罪的方式呢?

    语毕,寒浕准备离开,却又被夙沙菁连忙叫住,回首一看,发现她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话。

    “你还有何事?”

    夙沙菁抬眼望着寒浕,倏尔又低眉不语,良久,才终于放松了紧紧相握的双手,“寒公子,夙沙……有一个不情之请……”

    寒浕微微抬眉,示意夙沙菁说明。

    “可否让夙沙与公子一同回去,我想再见清……见迎风一面,”夙沙菁心里也没底,觉得寒浕或许不会答应,如今见他有些迟疑,便又连连请求道,“还请寒公子成全,有些话,夙沙一定要说与他听。”

    寒浕暗自衡量了一番,最终还是点头应了夙沙菁,不过还是不放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你说话时注意些分寸,他现在受不得刺激。”

    ……

    夙沙菁的到来,确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不知情的雪父雪母,更是被寒浕带回来的人吓了一跳,想不通他怎么将敌人给引来的。还是伯庸在问过寒浕知晓内情之后,才帮忙去安抚雪父雪母的情绪,小东西一见寒浕回来,便从穆翛宁那儿扑了过来,寒浕要顾着她,便示意夙沙菁自己去找雪迎风。

    夙沙菁点头表示感谢,便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独自去到了雪迎风所在。

    直到自己靠近,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完全没有察觉。

    “清客……”夙沙菁走到雪迎风身旁,轻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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