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并非像顽石一般坚定且无懈可击,而是自己就裂出了缝隙。

    雷继续讲述,脸上的锋芒越来越甚,甚至让他的整张脸在黑暗之中焕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光彩:“所以,酒精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大脑。到后来,我想,他的整个大脑都已经浸泡在酒液之中了吧?他也就并不出人意料的,快速的苍老和失智下去,变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这副模样。”

    可无论如何,饶朗发觉自己还是不看正视着饶峻。

    “别怕。”雷的双眼闪烁着奇异光泽,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宅男,而是化作了一只比饶峻更年轻、更有力的新一代野兽,死死的盯着饶朗的双眼,好像是想要明确的判断出,他到底是同类?还是仅仅为一只怯弱无用的猎物?雷的话继续在饶朗耳边响起:“已经,不需要再对他有任何恐惧了啊。”

    “你,就不想对他做点什么吗?”雷的声音在黑暗的夜色中听起来,不像平时那般温和无害,而是更为尖锐一些,好像是恶魔的使者,又或者说就是恶魔本身,不断引诱着来不及藏身的夜行人,去打开那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的潘多拉魔盒。

    饶朗茫然的望着雷。

    在发现饶峻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副状态后,这个疑惑开始压倒了其他的疑问,占据了越来越大的空间、直到盘桓覆盖饶朗的整个内心——饶峻已经成了这样,雷不惜费力的把他带到自己的面前,目的是什么?

    饶朗开始渐渐觉得,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就是自己开始对雷产生本能恐惧的核心所在。

    可是他想不清这个问题。

    “你,该不会比小时候的自己,反倒还更加软弱无用吧?”雷的声音依然不灭,就好像他锋利的眼神在夜色中闪烁不定,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奇异魔力般。

    是了,小时候的自己,在面对着自己确信无法逾越的高山、无法战胜的恶魔之时,尚且凭借着自救的本能,生出一股蛮勇,挥刀向着他的方向拼命扎去。

    所以……雷到底是什么意思?

    饶朗还是带着茫然的、懵懂的神情,望着雷,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雷笑了:“你,就不想……杀了他么?”

    “轰”的一声,一种连那个下午都没有出现过的剧烈不安,像巨大的烟花被在一个小小盒子里引爆一般,在饶朗的心里爆炸了。

    饶朗失去了所有知觉。

    ☆、第66章

    饶朗不是自己想要醒过来的。

    是他本来觉得自己无比安稳的睡着,像是很多很多年前,在那个下午的所有事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在自己还是一个真正天真懵懂的婴孩的时候,那时候的妈妈还会笑,还有一双温暖的手,而那双温暖的手也还会环抱着自己,把自己拥进她那软软的怀中。她的嘴里哼着自己听不清歌词的什么小调,好听吗?不知道,也许并不好听的吧,毕竟在自己的所有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过妈妈开口唱歌,从来没有一瞬她会像其他人的妈妈一样,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在卫生间手洗着夏天的轻薄衣衫的时候,因为身处一个最安全的、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环境之中,因为身心的完全放松,而不自觉的哼唱起了什么自己少女时代最爱听的熟悉小调来——饶朗的妈妈从来没有这样的瞬间,现在饶朗想来,是因为她独自一人背负着太过沉重的秘密和过往,从记忆里逃跑的饶朗,太过虚荣又软弱的爸爸,都不能帮她分担丝毫,所以妈妈从来没有那样一个身心真正完全放松的瞬间吧。饶朗不知道自己在更小一些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听妈妈哼唱过什么歌词不明的摇篮曲,还是此时因自己太过安稳的睡着而产生的美好幻觉,妈妈哼唱的声音就似乎在饶朗的耳边响起,又带给他更多的安全感,让他想一辈子就这样睡着,不再醒来。

    可是眼前的光好刺眼啊,隔着眼皮都能直刺饶朗的眼球。是阳光吗?半梦半醒之间,饶朗在心里想着,是天亮了吗?是自己又度过了一个难熬的黑夜、并没有被自己折磨而死,又可以在白日里去假扮一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了吗?

    眼前的光越来越强烈,明晃晃的,让饶朗不得不艰难的睁开眼睛来。

    没想到,展现在饶朗眼前的,是一片深深的黑暗。

    怎么?饶朗一瞬之间陷入了迷茫:黑夜竟然还没有过去么?那刚才晃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安睡的光芒,又是什么?

    还没等饶朗的脑子完全清醒、有能力去探寻眼前晃醒了他的光芒,接下来的一瞬,饶朗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阵欲裂的剧痛,那样的一种痛让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已经来到地狱在受酷刑的折磨,让他只想赶紧重新闭上双眼,逃回刚才那个让人身心舒展的美梦之中。

    也许刚才的光芒只是自己的幻觉吧,毕竟自己睁开眼亲眼见证了,黑夜还没有过去。可是当饶朗重新闭上眼不过一瞬,那光芒又出现了,而且比刚才更加刺眼,隔着眼皮也能感觉到正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晃动着。

    饶朗只得再一次艰难的睁开眼,而睁开眼即意味着,他必须清醒的去面对那阵折磨得他欲死的头痛了。

    不过睁开眼的好处在于,饶朗终于弄清了那样一阵并不是阳光的光芒,到底是什么——竟然是一只大功率的手电,被什么人操纵着,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晃着。

    伴随着醒转过来之后,视野越来越清晰,意识也逐渐恢复,饶朗终于看清了也弄清了,持着手电正对自己不断察探的那人,竟然是一名警察。

    “发生……什么事了?”饶朗想要活动自己的双手,硬撑着想要坐起来,可是他发现那样的一阵头痛比自己所料想的还要严重,饶朗刚一使力旋即又双手一软,重新跌落回了地面。刚醒来不过一瞬,饶朗整个人还是懵懵的,有一种不知世界进展到了何时、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的恍然之感,脑中的全部记忆暂且都还没有回来。不过至少饶朗很快发现自己的无力感,是不需要他自己来解决的了——因为眼前刚才那位拿着手电不断晃着的警察,轻飘飘的把饶朗的整个身子给拎了起来。

    等到饶朗真正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是在警局的独立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了。

    直到这时,饶朗才基本弄清了展开在自己眼前的局势。

    自己之所以会感觉到头脑裂开一般的剧痛,是因为自己左侧的头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自己刚才伸手去摸的时候,能摸到大片大片黏糊糊的血块,可以料想到这伤口是有多严重,而昨天晚上自己昏迷躺倒在地面上的时候又流了多少血了,就连一向对自己暴力有加、并不会因为普通伤痕有任何感觉的饶朗,都对这大面积的伤口感到一阵触目惊心,好像心底里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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