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升起来好久了,阳光温柔地透过窗子打在窗边古朴雅致的书桌上。雪白的宣纸上光点跳跃,憨态可掬的宠物趴在竹制笔筒上打瞌睡,草木香气弥漫……

    这是一个生动的早晨。

    年纪尚幼的迟迟就站在书房门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想象自己迷雾重重的未来,而那个带她走出小镇,走向广阔天地的姐姐只是静静站在书桌前,微微低首,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

    微风拂过,书页被吹动,打破寂静。她侧首,笑如春花:“迟迟,进来。”

    小女孩嗓音干哑,神情踟躇:“姐姐——为什么——”

    刚起了个头,便已慌乱不堪,眉头纠结。

    她敛了笑意:“为什么我要把你送到门派,是吧?”

    女孩默默点头,看出心里挣扎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了,才试探地问出来。

    她取出一块致小巧的墨锭,慢慢地在那方铭凤纹红丝石砚中磨了起来:“迟迟,姐姐护不了你。”

    “啊?”小女孩惊呼,神情是那么不可置信。在她的心目中,姐姐就是天上的仙人一般,尽管姐姐与她讲了许多修仙界的事情,可是,她还是觉得,姐姐是最好、最厉害的。

    “尽管我不想承认,”女子嗓音清泠泠的:“可是,姐姐必须告诉你,姐姐护不了你。去了门派,只要你勤奋努力,一步步筑基、结丹,甚至结罂,你就不用为灵石、丹药、法器这些发愁,在遇到坏心的修士时会有门派为你撑腰,女修不易,若能少些麻烦,便是最好。姐姐如今只是筑基修士,还是散修,一招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即使无灾无难,若是不能晋阶,也只是任人宰割,迟迟,你必须做好准备,修仙这条路,容不得你犹疑踟躇、心慈手软,你要做的,便是抓住每一次机会,努力向前!”

    “那么,”小女孩怯怯地,却十分坚定:“姐姐,门派这么好,为什么姐姐不与我一起呢?那样姐姐也就可以吓跑坏人了。”

    听着小孩子的童言稚语,她笑容柔软,目光怀念:“因为姐姐有师傅啊,已经有了师傅,所以姐姐不需要再去认别的师傅了。”

    “可是姐姐的师傅为什么不来保护姐姐?师傅对姐姐不好吗?”

    “师傅是姐姐心目中最好的师傅,但师傅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啊,迟迟,没有谁可以永远依靠,只有自己真正拥有了力量,才可以无惧无畏,行遍天下。”

    “哦。”小女孩还不能完全明白,只是牢牢把姐姐的话记在了心中。

    看着努力弄懂自己话的小女孩,祁音转移了话题:“迟迟,最远,你到过哪里?”

    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明显有些羞赧:“我从小就在镇子里长大,最远就是跟着姐姐来这里了。”

    她不在意地笑笑,慢慢铺开了一张宣纸:“姐姐小时候在山里长大,师傅曾带我到过万里之遥的雪山,千里之外的海滨,还有北边的草原,姐姐自己也曾进入清安山脉去探险。”

    孩子看向她,眼睛亮闪闪的,显然羡慕至极。

    她一点点抚平毛边:“一场战争打上十年,一个国家也就完了,可我们修士一闭关便是百十年。凡人至多活到百岁,可是若有机缘,修仙者可活千岁万岁”

    话说到这儿,她扭头看向认真倾听的孩子,目光犀利:“你可知我们与世俗之人的差别?!现在你只是引气入体,待到了练气后期出去游历时,已是天南地北,无所不去,可是练气修士是修仙界最低的阶层,若你筑了基,结了丹,甚至修成元婴——你可能想到,那是何光景?

    “白丁朝暮只观竹外篱笆、清茶淡酒,有识之士辅佐国君,兴一国之盛,天生异才四处游历,终其一生探索渴求。可是我们,是修士!我们不屑一家兴衰、一国兴衰,甚至一片大陆之兴衰!我们观的、察的、看的,是天之兴衰!追寻天道、求索真理,才是我们修士所要做的!你可知,在灵阳修仙界外,还有更多的修仙界?即使是飞升灵界,追寻天道也是我们孜孜以求的目标!只有目光深远、心开阔,才能避免琐事烦心,既然修士比凡人享有的更多,自然要付出的也就更多,修仙是条不能回头的路,只有前进,绝无后退!”

    她目光严厉,脊背挺直,气势逼人,令人炫目。

    慢慢缓和下口气,她转向正题:“可是——迟迟,修仙之人与凡人相同的地方,才是我今天最要说明的。修仙修仙,自然是人才会去修仙,说到底,我们还是凡人罢了。所以,人心中的那些丑陋与黑暗,修仙之人反而表现的更加明显。这修仙修的是天道,而世上人对于天道的理解更是不同,所以这世上有以佛入道的,有以武入道的,还有以儒入道的,而各类人品行更是不同,人心诡异,不可猜度。所以,我今天要嘱咐你的话是——”

    她挥毫泼墨,一挥而就:“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因为自己资质出众或是获得进步而得意忘形,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意外!女修修行本就不易,若是把心放在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上,便是害人害己了,若是能够摆正心态,最适合的人到时自会出现,这是个用实力与背景说话的地方,没有实力,什么都是空谈!不要忘记自己生命的意义,可不是用来托付给一个不知可靠与否的人身上的。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把握!”

    看着小女孩佯作坚强的脸,她有些不忍,可是想到若是不说清楚的后果,她的心坚定了起来,只有现在铭记于心,以后才能少后悔一些,虽然知道小女孩有许多听不懂,可是待她慢慢长大,便能够明白过来。

    一番教导,启蒙的,是刚踏入修仙之途的小女孩;坚定的,是祁音因为江乾而有些懈怠迷茫的心。

    她祁音,既然选择了修仙这道长途,便会坚定如初,绝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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