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耽搁太久,等我们到了a市天已然擦黑。大城市就是大城市,马路宽阔,人流拥挤,在这样的一方天地之间,感觉自己没来由变得很渺小。天色渐渐沉下来,炸雷咔嚓一声爆起,就像响在耳朵边般震耳欲聋,街上行人开始慌忙赶路,大雨降至。

    我坐在车里,透过本就灰暗的玻璃向外望,天色比实际上还要难看很多。本以为他会带我去酒店之类的地方,车子却拐进了一个豪华住宅区。韩卫拉开安全带说了句‘到家了’,听得我心里很舒服。

    这里是叠拼别墅式建筑,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跃层。韩卫家住在顶层,电梯一路向上直至23层停住,他搂过我的腰踏出电梯,走向一个橡木色大门。在我的思维模式里,喜欢住顶层的人都是怪人,或者是城市流浪者,韩卫的特质与之很相符。

    打开一排镭灯,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客厅,简直就是一个‘黑洞’!黑色布艺沙发,黑色双层窗帘,黑电视,黑玄关…久没有人居住的屋子飘来一股淡淡的空旷味道。我望着闪黑光的楼梯弯弯延伸至二楼,突然有种‘古宅心谎慌’的感觉。

    “这算是哪门子装修啊,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有自闭症之类的心里疾病。”

    韩卫听了我对他家的第一印象,既不吃惊也不生气的眯着眼睛笑。他把我摁进黑色沙发,自己从吧台的酒柜里拿出一个银色套瓶,打开包在外面的银甲,里面是一瓶极品伏特加。

    我窝进沙发里看着他的背影,收窄的腰部,挺翘的屁股…m的!让我浮想联翩。沙发质地很松软,我深深的陷在里面,他举着酒瓶和俩杯子回来,貌似想小酌两杯。

    “别别别,我不喝这酒!苦的没酒味,喝它?你还不如给我开两支双黄连口服呢。”我摆手拒绝,那个放在吧台上的银色酒瓶套,让我想起秦始皇兵马俑。

    “毛病不少!”韩卫没好气的看着我笑,转身去冰箱取来冰红茶,兑在酒里递给我。接过来品了品,味儿更怪了。我一直不相信苦味能用甜味去化解掉,就像痛苦的感觉一样,痛苦就是痛苦,没办法中和。

    韩卫端着酒杯站在窗边,挑起窗帘一角望着外面倾覆的雨帘,“晚上想吃什么?”

    中午到现在几乎水米未进,可能饿过了极限,我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了。“家里有什么?吃什么都行,反正我懒得动。”我甩了脚上的拖鞋躺进沙发里,今天楼爷要尝尝他的手艺,也该他伺候我一回了。

    “那吃你吧!你不用动,我来!”韩卫看我一副赖样,走过来爬进沙发,邪恶的坏笑着压在我身上。他一点一点靠近,直到彼此的鼻尖有了些淡淡的触感。

    “哈!你近看真丑!滚一边去!”我终于憋不住一边推他一边骂,他完全无视我的批判,单手擒住我的脚,转而又皱着眉头抓过我另一只脚,抱着搂在怀里。“你tm的肢端坏死了么?脚怎么比死人还凉?”

    从家里出来,我穿着拖鞋也没有袜子,一路上雨导致温度骤降,脚的确早就冻得冰凉。我窝在沙发的巨大侧靠上,看着他抓着我的双脚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温暖而感动。这个家伙,总是有一些细小的动作能够轻而易举地打动我…

    “好几个月没回来,家里没什么可吃的了。这样吧,我打电话给潘颂,让他送点螃蟹过来,‘七上八下’正是螃蟹肥的时候,我给你蒸河蟹吃,怎么样?”他勾着手指轻佻的逗弄着我的下巴,简直把我当他的小猫小狗。

    蒸螃蟹?切!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不过,看在螃蟹的面子上,我决定原谅他。韩卫得了朕的许可,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人听出韩卫的声音,显得很兴奋,说一会带着螃蟹就到。我看着诧异,心想韩卫这厮人缘还真不错,潘颂…听名字应该是个秀气白皙的书生。我在心里暗暗为这个名字勾画了一个面孔。

    话说这姓潘的小子真有效率,韩卫放下电话跟我闹在一起,刚有些擦枪走火的迹象,门铃就响了起来。韩卫笑着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转身去开门,我也忙趁这个机会整理一下被蹂躏到奇形怪状的家居服。

    门一开带进一阵冷风,“卫哥!你tm可回来了!想死兄弟我了,我就寻思呢,这日本妞是tm比哥们有魅力是吧?哈哈…”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进来,跟着是个圆滚滚的大肚子。我在沙发上一阵差异,光看肚子,让我觉得站在门外的是季胖子。

    “呵呵呵…日本妞有征服,但完全缺乏挑战,我玩腻了就回来了。”韩卫没天良的边胡说边拉那个名叫潘颂的男人进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并不是什么白净书生,而是绿林好汉!他个头蹦不出一米七,身子圆胖,却不同于季胖子的那种虚胖,而是铁蛋子一样结实。最抢眼的是他脸上那一道斜开的伤疤,穿过左眼,从左太阳一直拉到右脸。在雨炸雷的天气里来访,着实有些骇人。

    他也不客气,拎了两个大个的黑色塑胶袋,里面咕噜咕噜的声音,应该是韩卫钦点的河蟹了。潘颂抬头看见我,也没等韩卫介绍就笑着对我打招呼。他的表现让我对他外貌的不良印象稍稍减轻了一点,便也礼貌的点头回应。韩卫留潘颂一起吃饭,他却说有事得马上走,说完屁股都没有沾到沙发,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这哥们长的真给劲!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我拉起地上的两袋子螃蟹去厨房的水池里清洗。两手沉甸甸的,就我和韩卫俩人,一人吃一袋,今晚上非吃到‘嘌呤中毒’不可。活螃蟹一见水就四下横行着乱爬,韩卫见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忙捋胳膊过来帮忙。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还有一个明天介绍给你认识,人都不错。”他拿一个大号蒸锅过来,一边往里扔螃蟹,一边捂着盖子防止它们逃脱。

    两人在厨房人蟹大战了很久,才算把这些个不老实的家伙收服。见它们窝在锅里不动了,我拉着韩卫回到沙发上,两人继续百无聊赖的靠着闲聊。我跟他说起,自己本来还想着潘颂这个名字会是一个多么清新飘逸的人物,没想到是这样凶神恶煞般的长相。韩卫听了,细长眼睛笑的眯在一块,索搂着我讲起了潘颂的光荣历史。

    早年,潘爷跟着韩卫一起在a市的矿区里混日子,打架、赌博、甚至倒卖毒品都做过。因为年少轻狂的做派,得罪了很多人。有一回,他点背的被一帮人堵在几近荒废的矿场里,差点被砍死。紧要关头韩卫带着兄弟们冲进去,把被砍得‘血葫芦’一样的他拉出来,颂爷这才算捡了条命。他脸上那丑陋的伤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伤疤波及到的左眼也废了,现在装一颗假眼做做样子而已。

    “靠!你年轻的时候,简直就是古惑仔!”我兴奋的趴在韩卫腿上,心里闪过陈浩南、山**等等等光辉的名字。

    “年轻的时候?我现在很老么?”韩卫摇着头笑笑,拉我去吃蒸螃蟹。

    “诶,我还真不知道你多大,有40了么?”我一屁股坐在小餐桌旁边,故意气他的说。心里寻思着,他既然是祝晓航的朋友,应该和雨棠哥差不多,那就是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吧。

    “40岁?看上去那么老了啊!我周岁只有33而已啊…”韩卫着脸,探头在餐厅边一块镜子前左右端详。

    “多…多少?”我举着螃蟹看他,心里吃惊不小。韩卫这小子都33了?!看样子比雨棠哥还年轻似的!楼爷我才21,相差了12岁之多,按三年一代沟计算,我俩的距离简直是千沟万壑。我一时有些顾虑,要不明儿改口叫他叔叔吧…

    “恩,从你吃惊的表现来看,我还不是很老。”韩卫叔叔高兴地抓起螃蟹开吃,动作充满了孩子气。我瞪着他难看的吃相,心想楼爷我怎么就被这么个老东西制住了呢?亏了!要从物质上补足,于是抓起螃蟹使劲犒劳自己。

    潘颂真实惠,螃蟹蒸熟以后通体都带着一层蟹黄油脂,掰开更是香气四散,勾起我所有的馋虫一齐蠢蠢而动。我左右开弓,吃的满脸是蟹黄也没空擦。韩卫也不管我,自己举着螃蟹吃的开心,偶尔抬头看看我的花脸,貌似更开心了。

    “呵呵…你的样子很像多莉。”他突然伸过食指,勾住一块沾在我腮边的蟹黄,塞进嘴里满足的吸吮,那动作…要多诱惑有多诱惑。

    多莉?怎么听起来像个女人…我警惕的放下螃蟹,准备对他进行三堂会审。突然,门外咚咚的撞击声,伴着指甲挠门的声音,吓得我一块蟹含在嘴里都忘了咽下去。看看…我说这里是鬼宅吧…来了…来了…

    “应该是多莉,它鼻子很灵,八成冲着螃蟹来的。”韩卫洗了手去开门,一只通体纯黑四脚踏雪的大猫从他脚边窜进来。这猫比潘颂还不客气,登堂入室,连看都不看我,直接上了桌子。它叼住一只最大的螃蟹,跳到门口自顾自的吃起来,原来韩卫嘴里的多莉,就是这么个玩意儿!我天生不喜欢猫,觉得太矫情又养不熟。好在多莉不是个女人,警报解除,我继续手里的美味。

    “唔…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有爱心,不过怎么养猫啊,我还是比较喜欢狗,大狗!”我双臂挥动,比划了一个庞大个头。没想到手里的蟹黄刷一声甩了出去,淋到旁边的绿色植物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淌。我慌乱的四下寻找补救措施,却被韩卫用手肘摁回沙发。“慌什么?我的房子,你拆了我都不生气,坐下吃!”

    听了他这句话,我心里顿时舒服了,受用的举着手里的螃蟹继续吃,看那不成形的蟹黄一滴一滴从绿植的叶片上往下趟,多美啊,就这么流吧,哈哈!多莉不多时就对付完一只螃蟹,跳到桌上拿另一只。临走还不忘对韩卫谄媚的叫两声,□十足。

    “我喜欢猫,它永远不属于任何人,很自由也很自主。我不是经常回家,它很会自己照顾自己,也不会要求很多。”韩卫笑着说。我顺他的话头仔细端详着多莉,那家伙跟我一样吃像难看,怎么看怎么没有好感。

    美丽的晚餐,我跟韩卫就这么围坐在矮桌旁,吃着小山一样的河蟹,争论着养猫好还是养狗好的问题。此时的我们都没有发现,原来饲养宠物与对待情人很像,我要的是一对一的忠诚厮守,而他要的是若即若离的情感独立…

    …

    餐后我们将两大包蟹壳扔下楼去,外面雨势渐歇。韩卫提议开车出去夜生活,我告诉他,你爱跟谁生活找谁去,反正楼爷我吃饱困了。

    “你一个大学高材生,有时候怎么这么庸俗呢?”韩卫无奈的拉我回到电梯,门刚关上就毛手毛脚起来。我一边激情应和他,一边骂他低等动物。这小子脑子里一天到晚就吃喝拉撒ml五样生活情趣,再去其他。他呵呵的笑着,说让我们一起当摩登原始人吧。

    来就来,怕你不成!电梯里艳情温度升的很高,直到顶层的铃声叮咚响起。m的!我突然很希望他住二百层以上。两人拉衣服提裤子的回到屋里,刚才的那点激情降了不少。

    韩卫屋里的摆设格调我不敢苟同,但却十分中意一样东西,那就是客厅里摆放的一整套山水音响。这一套下来估计得好几万呢,拿它听点古典音乐或者节奏与布鲁斯,简直绝了!我正对着音响发呆,他突然有些醋意的搂过我,说自从进屋来,我看音响的时间比看他长,让人哭笑不得。

    韩卫见我痴迷成那样,便从cd架上拿下一张《天鹅湖》放进去。顷刻间,美丽婉转的交响曲余音绕梁,唯美绵长的飘摇而起。

    “黑天半夜的音响开这么大声,不怕街坊报警啊?”我环住他,跟着音乐的节奏胡乱跳舞,心里想弄点小天鹅的效果,后来发现理想跟现实差距真大…整个俩丑小鸭。

    “这豪华小区,住的大多是‘二’,平时四下都没人,只有ml的时候才会来。”韩卫搂着我,跳的很是自娱自乐。

    “妈的!真是物以类聚,那你算不算‘**窝’飞出的金凤凰?”我抓住一切可以打击他的机会。

    “我倒觉得‘二’挺好,人漂亮,最重要的,她们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简单一句就把我的话弹了回来。我竟一时语塞,这小子20出头就出来混也没怎么上过学,却总能在语言上把我降住,我就奇了怪了!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呢?活该我这辈子栽他手里?

    “真没看出来,你还听这种cd。”我突发感慨的问他,想起一句网络名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我才不爱听这玩意,这cd是别人送的,我一直拿来ml的时候放。”韩卫搂着我无心的一句,顿时打散了我所有的兴致。

    原来这间黑宅子真的是间‘黑洞’,也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妇女曾被吸进这万丈深渊。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酸味,我甩了他的怀抱躺回沙发里。随手抓起一小熊猫点着,恩,火机不错,是把枪的样子,估计是白酒里抠出来的吧。

    看我不高兴,韩卫乐呵呵跟过来哄我,“宝贝,我都33了,你不会寻思我一直当和尚吧?”

    其实他说的也对,不认识我之前,我们彼此都过着正常的生活,他有自己的情人,也许还会结婚。我也会找个可爱女朋友,很疼很疼她。可是,我们相遇了,本来既定的生活轨迹,就此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任由他抱着,听磅礴的交响在耳边跃动。我突然想到哥与祝晓航两人,以前多么相爱,现在不是也到了这样尴尬的地步?看晓航的表现,他还是蛮爱雨棠的,为什么那小子就非要结婚呢?这个问题从日本回来我就一直在想,却毫无头绪。

    爱情和婚姻,到底是不是一码事?人一生所走的道路,又是不是只有结婚生子一条?结果肯定是否。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为了结婚而结婚,好像不在有生之年领一回‘小红本’,这辈子就像缺少些什么…

    “韩卫,你会结婚么?”我在他怀里仰起头,希望得到他否定的答案,出于自私或是什么,我不想管。

    “会。”他透过半开的窗子望向窗外,雨后的风很凉。但也比不上这一个字,凉透了我的心。

    依他所言,终有一天他会牵着一个女人的手走进婚姻的围城。让另一个人分享自己的爱人,简直不可想象…我范海楼不是个身心分离的人,即使情人是个男人也是一样。很多无头绪的东西猛然间一起涌上来,脑袋好疼…

    韩卫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也许他没错,起码他跟我说了实话。现在的时代变化太快,没有什么是稳定存在的。即使两人拼命地维系,有时候也难免敌不过岁月的考验。异婚姻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同之爱,这我都懂。可是…这事一旦摊在自己身上,真***…让人难受。

    “楼子,我爱你!”韩卫紧紧抱住我,下颚地在我头顶喃喃的告白,声音里满是无奈的痛苦。

    韩卫爱我,我信。但是在他心里,结婚与爱情是两码事,所以该爱的时候爱,该结婚的时候结婚,并不冲突。

    我拉开他的双臂,抬高身子与他四目相对,“韩卫,你玩过定时炸弹么?”

    “啊?什么?”他剑眉一挑,显然不懂我的意思。

    压抑在心里的东西貌似再也憋不住了,我疯了一样将他摁在沙发上吻着,抱着。双手划过他的头发,他的耳垂,他的膛…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此刻真实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只属于我。

    “唔…楼…”韩卫好像还想问什么,被我的吻堵了回去。我毫无矜持的在他身上点着火,不过多时,他便反客为主的翻身压住我,给我无限的温存…

    这一夜,没有太多的言语,激情过后两个人很快便睡着了。我脾胃不好,睡觉的时候喜欢蜷在角落里,给韩卫一个大大的后背。韩卫也很配合,总是从后面搂着我。他曾笑说我们天生一对,从后面抱着感觉就像一双配套的锁和钥匙。

    我当时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让人觉得幸福。直到后来才慢慢明白,一把钥匙完全可以打开很多把锁,变成一把‘万能钥匙’。

    第12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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