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床到临近中午,韩卫找了些衣服给我换上。他的衣服稍微有点大,捡小款的穿我还能将就。我们开车去一家有名的牛汤小店吃了‘早点’,店里客人不少,看来‘赖床’是大家的共同爱好。

    早饭后,我们去会韩卫的另一个铁哥们~~建军,他在万春路开了一间规模很大的美发店,在车里远远就能看见一面巨型招牌,一边是欧洲美女,一边是两个黑色大字~~小军。

    因为没有事先通知,当韩卫拉我走进店里的时候,建军吓得差点剪到顾客的耳朵。这小子个头肯定超过一米八,跟韩卫平平,比我高点。他长的很‘艺术’,小平头两边短,中间竖起一条,最近好像挺流行这个脑袋,叫朋克发型。作为美发店老板,他倒是相当时髦,下巴上还留着一点点小山羊胡子,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建军激动地把顾客扔给其他大工,高高兴兴跑过来一把搂过韩卫的脖子,张嘴就是一顿兴奋的臭骂。看来韩卫这小子去日本,简直就是人间蒸发,几乎没跟任何人联系。这么说来,楼爷我接到的那几个越洋电话算是挺大的恩典了。

    韩卫挣开他树熊式的拥抱,拉过我介绍,“建军,这是我媳妇,媳妇…叫军哥。”

    “滚你m的!”我与建军异口同声,转而相视一笑,顿时萌生同类之感。韩卫看看我,再看看建军,笑的很无辜。

    三人说着话往楼上走,韩卫人缘真不错,几个洗头的小丫头见了他都红着脸过来卫哥长卫哥短说个不停,看的我都有点吃醋了。我倒是没想着谁会把韩卫勾搭走,却感觉同是男人,我这门庭冷落,一个跟我热情打招呼的美眉都没有,挺没面子一事。

    二层是贵宾区,人少了很多,环境优雅,音乐轻缓。大家坐在沙发上,建军拽着韩卫那快要及肩的头发数落他,“你小子是不是从日本要着饭回来的,怎么狼狈成这样?”

    韩卫也不示弱,说绝对没要饭,是卖着身回来的…

    建军催他坐下要给他剪剪,韩卫怕我无聊,便叫过一个洗头小妹伺候我在泰洗房里做水疗焗油按摩。围着毛巾躺在泰洗床上,被小丫头拖着脑袋轻轻按压抓挠。这丫头手法太好了,貌似用指甲在划头皮,却一点尖利的刺感都没有,抓得我几近飘飘欲仙。

    “大哥,你是卫哥的新朋友吧?以前怎么都没见你来过?”小丫头开口跟我攀谈,一听就是四川一带的口音,难怪长的娃娃脸,那么可爱。

    “恩…是认识不久,看样子他是你们这的常客啊…哎呀…舒服…唉,对了,平时他都跟谁来啊?”我迷迷糊糊享受着川妹子的服务,留了个心眼儿试探韩卫以往的行踪。

    “卫哥可是大忙人啊,我们也轻易见不着他,他有时候会带一些大哥过来做按摩。不然就是跟燕儿姐一起来,最近倒是没见。”

    燕儿姐…我心里咯噔一下。从她跟韩卫来这里的频率,应该是他的情人不会错。小丫头还在天南海北的说着什么,我闭眼躺着,已然听不进去了。心想范海楼你丫就是溅!明知道他过去不清楚还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头一天晚上的郁闷还没有完全消散,这下全部冒了回来。

    人的心情真是大事,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我,这会心里像噎了半个馒头一样,不上不下的卡着,那妞按摩的手法也貌似没有刚才那么令人□了。

    匆匆洗了头出去,小妞拉我坐在韩卫旁边帮我吹干头发。他的头发已然被建军剪得非常利落,一个斜下的留海配上那双电死人不偿命的丹凤眼,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两回。

    两人整理完毕,建军拉我们出去吃饭,我俩对视了一眼,说才吃了不到一小时。建军诡异的看我俩笑笑,说吃了更好,这顿饭是江哥的酒局,胃里有食更有战斗力。他说完进屋换衣服,我跟韩卫坐在大布艺沙发上等。

    “江哥是谁?”我随手扒拉着韩卫领口的头发茬问他。

    “a市的一个混混,没什么意思。”韩卫突然拽住我的手送到嘴边就咬,我吃痛的抽回手,脚下使劲踹他。几个旁观的小丫头看见我俩暧昧的胡闹,偷笑着互递眼神,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建军利索的换上一身休闲服,牛仔裤上银闪闪的腰链,前还配了条暗红白格的三角巾。那三角巾让我想起巴勒斯坦恐怖组织的装扮,另类而帅气。我随着韩卫坐上保时捷,建军开自己的黑色本田crv,虽然跟保时捷没法比,但也是真正的四驱suv,车牌很牛b~~00544。

    江哥在永悦道开着一家汽车美容装具店,韩卫和建军到那二话没说先腊洗了自己的车。江哥是个矮胖子,一脸横,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大家坐在洗车行大院里的藤椅上,等着车子洗完就出发。

    我偷偷拉过韩卫小声对他说,“你小子三教九流的朋友真不少,从昨天到现在,螃蟹也吃了,头发也剪了,车也干净了,下一站是去吃霸王餐…这是什么世道啊?”

    韩卫听了呵呵的笑着,扭头看我一眼,大言不惭的吐出四个字~~~“人格魅力。”

    江哥提议去吃狗,还说吃正宗狗就要下乡。韩卫比较随意,便由江哥的三菱带头,韩卫和建军的车跟在后面,向外立交桥底下的村庄扎了下去。这帮子城市游民,其他的不知道行不行,找吃饭的地方倒是一绝。大饭店他们从来不去,说庸俗。那些特色的小饭店,不管你是窝在山沟里还是埋在村落间,他都能挖出来,比如这间狗馆子,就很是神奇。

    几辆车颠颠簸簸在山道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半山腰高披上出现一座二层小楼,下面溪水潺潺,麦田一望无际。餐厅二楼露台被做成一个天然的大包间,人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远眺开发区北面的绿色山峦。入秋的风爽朗的吹来,我对这些食神佩服的五体投地!难怪他们个个都买suv,这上山爬坡的吃狗,一般车还真费劲!

    江哥带了两个小弟出来,下车有人开门,上楼有人开道,坐下有人拽椅子,一副大哥做派。韩卫专门伺候我一人,建军自顾自。狗馆子的老板娘很热情,一会功夫大大小小的炖狗就上桌了,闻着就香。等酒端上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建军听说我俩吃了饭会那么高兴,原来这里没有其他的酒,都是一坛子一坛子的高度高粱烧酒,看得我眼晕。上帝老子啊,这东西空腹喝是会死人的…

    江哥抓过四两的口杯上来就给大伙一人倒了一满杯。韩卫伸手拽过我的杯子放在自己面前说,“我老弟前不久刚胃穿孔做了手术,这酒我替他喝。”韩卫你大爷的,就知道咒我。

    “好!卫哥办事就是刷利!”江哥眯着小眼笑的老奸巨猾,旁边的小弟也跟着起哄,赞韩卫酒量好。

    “老板娘…来瓶果粒橙,给我用热水烫一遍。”建军会意的转头冲楼下喊,两人一唱一和,算是把我从酒局里解围了出来。

    有韩卫扛着,我乐的自在。低头吃我的饭,让他们对着轰去吧,楼爷吃美了再说!

    韩卫一边应付着接踵而来的酒官司,一边飞速的往我碗里夹些狗肋条之类的块,“老弟,你胃不好,吃点软的地方。”他冲我眯眯一笑,把很硬的狗腿夹给江哥的两个小弟。我低头忍着想笑的冲动,心里骂韩卫这小子忒不地道,不过那俩小弟吃狗腿儿,还真配套!

    俗话说~~~果粒橙喝多了,也撑得慌啊。饭刚吃到一半我就尿急想去厕所,便起身拉住一个小服务员讯问。

    “我们这里没有厕所,哎呀…大老爷们…下去找个树坑就办了,要什么厕所…讲究!”小女服务员看外星人一样扫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这…这女人也太野了吧!?韩卫远远地听到我与小服务员的对话,哈哈的笑着指示建军陪我下楼。

    与建军两人下楼来往没人的林子深处走,他脸红红的,对着一棵树解了裤子,旁若无人的开始方便。“哈哈!这鬼地方就这样,你们大学生比较讲究,肯定不习惯。这的厕所…四棵树,一块布…哦了!”

    他嘴里一口一个大学生,听得我挺不适应,索解了裤子跟着就地解决。m的!这有什么,就当浇树了!

    我跟建军正在小林子里‘尽情挥洒’意犹未尽之时,外面突然乱了!汽车的轰鸣声,人群的叫嚣声远远传来。建军机警的拉了裤子就往外冲,我不知所以,忙提了裤子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冲出林子,看狗馆子外面不知何时停了4辆没顶棚的212,一帮痞子样的人手里拿着砍刀、子,凶神恶煞般往楼上去了。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楼上就韩卫、江哥、还有两个不知道底细的小弟,怎么办?!

    “他m的!找死!楼子你站着别动!”建军咬牙破口大骂,两步到了自己的crv后面,拉开后备箱拎出一把半人高的大刀!我慌乱间偷眼往他后备箱里一望,天哪!刀子棍子一大堆。

    “楼道太窄!卫哥他们冲下来肯定会吃亏!来了十个人,三把砍刀,几个铁棍子,还有几个子。”建军说话间利落的扯下手表、金链子、裤链等等可能成为累赘的饰物回手扔给我,转头拎大刀就冲了上去。我抓着他扔过来的东西,惊讶他怎么这么快就看清了所有对手的信息,心里敬佩的冒出仨字~~~纯爷们!

    “你小子别动!”跑到楼下他还不忘回头嘱咐我,喊完单手拽住楼边上的防火逃生梯,三下两下窜上二楼。他的确看穿了我的心思,见他冲没影了,我转身跑到他的crv后面使劲拽着后备箱,也想找个家伙上去。谁知道建军慌忙间还不忘把它锁死,以防止我有所行动。

    “m的!”我气极败坏的一脚踹在crv的后轮上,心急如焚的听二楼嚎叫喊杀声、刀子碰撞声不断传来。crv被踹的防盗报警哇啦哇啦的响,扰的我更心烦,韩卫!你小子要是有事,楼爷我饶不了你!

    怎么办…怎么办…握紧颤抖的拳头,我低头寻到一块趁手的石头,也顾不得太多,就它了!我拎起石头就往狗馆跑,平时在学校也没少打架,可这种真刀真枪的纯武装械斗,楼爷还是第一次遇到。我前脚刚踏进楼道,突听嘭的一声枪响,四周顿时变得死一样寂静。

    “滚!”楼上韩卫高声断喝,我心忽一下放松了。m的!喊得那么带劲,这小子应该没事…

    随着他的喊声,堵在楼梯上的痞子们开始慢慢后退,我赶紧闪到一边给他们让出退路。我退到一张桌子旁边,突然感觉脚下有人,猛然低头一看正是刚才因为厕所的问题而看不起我的那个小妞。我故作姿态的冲她挑眉笑笑,小妞吓得缩进更深的地方去了。嘿嘿,叫你看不起楼爷,知道怕了吧…

    随着痞子们的后退,韩卫江哥几个人出现在楼梯口,韩卫没事,建军也没事,江哥稍稍挂彩,他手下的一个小弟捂着肚子好像伤的不轻。韩卫急切的往一楼扫视,一眼瞄到我,貌似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他举起手里一把银亮的手枪冲那帮子人比划了一下,吓得他们屁滚尿流的奔出去,拉着伤员跳上212一溜烟跑了。

    对手逃了,几个人也无心吃饭,江哥客气了两句就转身带着受伤的小弟先走,韩卫掏出一叠红票子扔给惊魂未定的老板娘算是赔偿这里的损失。一放松下来我突然感到浑身无力,颓废的扔掉手里的砖头,呆望着韩卫,他看见我的样子以为我吓傻了,紧走两步过来搂住我。被他搂着,我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真实的存在。刚才一闪而过以为就这么失去他了,心到现在还疼的发麻。韩卫…你没事真好!

    “别tm的腻歪了,一会人家杀个回马枪,咱还得赔老板娘一回钱,是不是,老板娘?”建军拎了手里淌血的大刀走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开老板娘的玩笑。那老板娘听建军这么说忙陪着笑脸点头,估计心里正嘀咕,天神老爷,您快走吧…

    出了狗馆开车回到建军的美发店二楼,他吩咐小弟去卖点酒菜压压惊。见到他带血的大刀,小妞们都吓得跑到一楼去了,屋里就剩下我们三人。

    “m的!幸亏揣了一把‘掌中雷’,不然今天估计废了!”韩卫把玩着掌中的手枪说。我看着那亮银色的小枪,突然记起早晨跟这小子在车上热吻时曾到他腰里有个硬物,没料到竟是一把枪!

    “这东西…是真的吧?”我将信将疑,想从他手里抢过来看看。

    “是不是真的,试试就知道了。”韩卫说话间猛地抬枪对准我的额头,卸下了枪保险…我吓得一动不敢动,委屈的望着他。

    “韩卫!你tm的别玩了!一会走火了你哭都找不着调!”建军貌似很看不惯的拽开他的手。

    收了顶在我脑前的枪,韩卫严肃的表情转而变得无赖而轻松,拍拍我的脸哈哈大笑。我此时汗毛都有些立了,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吧?!哪天韩爷一个不顺心给我一铁蛋壳,楼爷就可以去找万能的上帝了…

    “楼子,韩卫就这个不正经的样,你别害怕。这枪倒是真的,是从台湾走私过来的掌中雷,杀伤力很猛啊。”建军看我愣愣的眼神,怕韩卫真吓着我,忙对我解释。

    “他惹着谁了?怎么刚一回来就挨砍?”

    “我哪知道?”韩卫玩腻了手里的枪,扔在旁边的茶几上,伸手搂过我。

    建军端来三杯水放在桌上,一语道破天机:“我看这帮子人像是冲着江哥来的,x他m的!我说这铁公**今天怎么自告奋勇的拔毛了呢。拿咱哥们当灰是吧?走着瞧!”他说着仰头灌了一杯水,啪一声把纸杯子捏扁,顺手丢进垃圾筐。

    韩卫觉得有理,说既然大伙都没伤着这事就过去了,以后姓江的这号人没事躲远点。我靠在他怀里,回忆着当时韩卫跟建军的样子,太帅了!不禁大赞了他们一下,尤其是建军,他简直就是我偶像。

    建军听我夸他,笑的十分夸张,还时不时冲韩卫挤眉弄眼的挑衅。“楼子,这不算什么,想当年跟着卫哥抢煤场的时候,几百人在矿区门口械斗,那叫一惨烈!每回打完架,血汤子能把大门刷红!冲一个礼拜都下不去…”他煞有介事的给我讲着他跟韩卫的混混历史,听得我一阵恶心。

    “得了!还来劲了你,一会吃不下饭了!”韩卫瞪建军一眼,建军呵呵笑着闭了嘴。

    说着饭菜买得了,我举着筷子看一桌子菜挺想笑的。今天一天下来,好像就没离开过饭桌子。

    “韩卫,江哥挺有钱的吧,看他小弟那金项链,,狗链子似的!”建军跨啦的坐在沙发扶手上,点着一烟。

    “恩,我看也是,江哥手上那块黄金钻石劳力士那也得值几万。”我对建军的话表示赞同。

    韩卫正叼着一块**翅膀,听我俩的话便抬眼笑起来。那小眼神,楼爷觉得都酥到骨子里去了,“呵呵,有钱?那金链子我看像大街上论尺卖的,那‘金劳’在洋货市场50快钱仨。”

    我被逗得笑趴在桌子上,建军烟都乐掉了。三人边吃边聊,边聊边喝,直到了天色渐黑。

    我真佩服这哥俩,从江哥那里他们一人喝了少说也有一斤烧酒,打了一架…没事了!回来继续。建军喝的有点高,手舞足蹈的讲着他跟韩卫传奇的‘想当初’。我对此很好奇,因为韩卫自己是很少提及的。

    原来韩卫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早年丧父,老妈与他相依为命。他俩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哥们,感情一直很好。家里的经济条件加之韩卫不老实的格,导致他上到初二就辍了学。开始他跟在大混混后面装小弟,后来因为头脑机灵,倒东倒西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九十年代,正是改革开放初期。所谓‘英雄出于乱世’,开放的经济政策与人们思想的脱节,给了他百年不遇的翻身机会。韩卫慧眼的盯住矿业这块肥,带着几个哥们开始了倒腾矿产的日子。用建军的原话说,好人是干不了矿的。生存竞争中活下来的都是土匪!辛苦打拼了近十年,韩卫才有了今天的风光无限,可背后的心酸与风险,是我这个安乐窝里长大的孩子不能想象的…

    建军讲的彩,我听的入神,好像自己也融入了那热血枭雄的时光。我随口问韩卫,老妈现在住哪,明天我想去看看。那两人听我的话一愣,建军无奈的冲我摇摇头,韩卫则默默喝下一口闷酒。

    韩卫的老妈也…我心里一掠而过的难受,发现自己真的太不了解他了!韩卫是个喜欢把心思藏起来的人,平静无波的外表下,可能已然波涛汹涌。即使我这辈子不娶媳妇,我还有爸妈,还有雨棠哥,可他…什么都没有。

    举着杯子偷瞄韩卫,他正慢慢品着杯中的红酒,貌似陷入回忆。突然很心疼他,此时此刻,我第一次对自己的独占欲望产生了质疑。他33了…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老婆每天等着他回家,一个孩子幸福的搂着他的脖子叫他爸爸。而这些…我都没有办法给他,我凭什么执意去独占韩卫的一生…我…不配。

    第13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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