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又冷笑了一声,jì xù 说道:“哦,我倒忘了,林老令尹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可能有疆场杀敌,保家卫国之能。那么至少出谋划策的本事有吧,我倒要请教林老令尹,可有什么锦囊妙计,将这成千上万的倭寇杀个一干二净?又或者有何妙计,让我大明沿海城池不失,黎民不受荼毒?再或者请林老令尹算一算,要纯以兵力平灭汪直、叶麻、陈东这几路匪寇,要花多少钱粮,折多少兵将?”

    他这一串连珠炮的发问,让林养谦根本不知从何答起。要说林养谦出身翰林,见识过的高官显贵不知凡几,但从未曾遇到过严鸿这么另类的主,张嘴完全不合章法,简直jiù shì 一派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实在是让他难以招架。

    bsp;mò 半晌后,林养谦才道:“严小相公,我今日前来,全是一番好意,你可要三思。需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民心生变,恐怕不可收拾。”

    严鸿自然不会把什么民心生变的罪过扛下来,当下冷声道:“笑话,在下并非是亲民官,这教化bǎi xìng ,牧守一方的责任,怎么也落到了我头上?此地若真有什么民变,那林令尹和李太守就等着革职待参吧。既然民心如此易变,那我也不耽搁林令尹了,你还是速速回衙门,去安抚民心,莫叫生变吧!送客!”

    眼见双方谈不拢,严鸿已然翻脸,林养谦只得起身,拂袖告辞。还未转身,他却忽然双手一撑,哗啦一声,竟然将严鸿的桌子掀翻了。桌上茶杯茶壶,滚落地上,摔得yī zhèn 稀里哗啦。严鸿不禁愕然,这老先生要跟我玩命啊?看你虽然长得富态,好歹xiōng dì 我练过两年的!他赶紧也站起来,双脚一分,两手一错,zhǔn bèi 迎接进招。

    却看林养谦掀翻了桌子,口中怒骂一声:“奸贼!”之后没有冲上来玩命,反而转身去到门口。到了门口时,却似一个没站住,人跌了一跤,直跌出去。多亏门外侍侯的长随扶住,才没有嘴啃泥土,只是纱帽却滚在了地上。长随急忙跑过去拣起纱帽,仔细的掸去了纱帽上的尘土,递到林养谦面前,恭敬道:“老爷升冠。”

    却见林养谦面沉似水,接过纱帽,对着客栈内的严鸿高声喝道:“严鸿,你仗着身为阁老之孙,锦衣武臣,不但包庇倭寇,危及江南士民,还敢凌虐士人,欺压有司,当真是无法无天!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般横行不法,他日必有惨报!”骂完这几句不着边际的话,林养谦踉踉跄跄,一头钻进轿子,起轿而去。

    严鸿则彻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来这里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提了自己根本不可能答应的要求,走的时候还掀了我的桌子,然后你自己出门没站住摔了出去,这怎么看怎么是你在挑事啊?

    怎么口里骂出来,成了我严鸿凌虐士大夫?天地良心,我虽然说了几句刻薄的话,但没动你一个手指头,而且你掀桌子时,还被那茶水把我的大腿烫了,你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方才林养谦来时,徐文长并未出迎。他虽然是胡宗宪幕僚,在胡的总督行辕内威风八面,训斥二、三品的武官如训童蒙学生,但是自身并无官衔,功名也仅是秀才。而林养谦又一向对胡宗宪不怎么买帐,徐文长若见了他,却要按秀才见老父母的规矩来见礼。徐文长虽对林养谦并无恶感,但潇洒惯了,要遵这礼节,却大感别扭。因此徐文长索性来个避而不见,乐得彼此清净。

    等林养谦走后,严鸿找来徐文长,将方才之事一一说明。徐文长听了,也是一怔。他双目微合,嘴唇微微翕动。忽然间,双目猛的一睁道:“怕是不好!八成是李文藻狗急跳墙,要使那卑劣手段了。”

    严鸿也是一惊,道:“徐老先生,他要使甚么手段?”

    徐文长道:“今天林养谦来找你要人,如今来看,是早知道要不来的。他自个掀桌子,跌帽子,在客栈门口诸般表演,无非要一个被你殴打的说法而已。你身为锦衣卫武官,胆敢殴打正印县令,这算是甚么规矩?不管此事你做没做,却给人拿住了把柄。”

    严鸿冷笑道:“就算我真打了林养谦,他李知府还能发兵来拿我?”

    徐文长摇一摇头道:“严公子,你自幼生长相府之内,倒也难怪生这等说法。可是前些天在山阴县衙门外的阵势,你却都忘了?”

    严鸿回想一下,当时几千老bǎi xìng 人山人海包裹上来的样子,确实亚历山大。他恍然道:“原来这厮又要煽动bǎi xìng 起来围攻我锦衣衙门?可是那李文藻身为绍兴正堂,真用这般手段,他自己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徐文长摇头道:“左右他不过是个革职论罪,朝内有徐阁、周大都堂等同年为援,总不会判一个大辟。况且,他自可把罪过推到你严公子劫走徐海和殴打林养谦身上。看来,我和胡老大人,都是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严鸿这才明白,林养谦尼玛也是来碰瓷的啊。想到自己去年在北京用类似的手法收拾郑国器,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如今就有人用同样的手段duì fù 自己了,报应啊。不过如今也没其他bàn fǎ 了。就等着林养谦一副委屈mó yàng ,带着几千老bǎi xìng 过来讨公道吧。反正老子jiù shì 个纨绔è bà ,也不在乎这点儿恶名了。

    再说林养谦的轿子一路从云来客栈回到山阴县衙,一众从人衙役,在前衙休息。林养谦及贴身长随回到自己内衙书房之中。却见李文藻及师爷黄善,外加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在书房中等着。三人身穿的,都是便服。

    李文藻与黄善倒是总来县衙,只是那矮壮汉子,眼生的很。林养谦看了看他,似要发问。李文藻却先道:“无妨,是自家人。怎么样,今天的事办的如何?”

    按说,一方面李文藻是林养谦的上官,且又是士林前辈,但另一方面,李文藻的科考名次远远低于林养谦,也没入过翰林院。大明时,进翰林院本身是张金字招牌,林养谦既是翰林出身,纵然尊老敬贤,倒也不必在对方面前过于放低身段。

    然而这位铁骨铮铮的林养谦,此刻在李文藻面前,全没了面对严鸿时候的威风傲气,反倒是态度谦恭,甚至略有点低眉顺眼的wèi dào :“李老大人,下官此去,已经按老大人吩咐,与那严鸿小贼吵闹一场,指他殴打朝廷命官,山阴正堂,此事却没有疏漏。”说完,又叹息一声,仿佛觉得自家以一县之尊,玩这种碰瓷把戏有点掉身价。

    李文藻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又道:“那老夫请你写的东西,可也写好了?”

    林养谦道:“已然写好。下官的同窗,还有几人尚在翰林院中,另有几人任御史之职。这份奏折上去,定然让严鸿丢官罢职,救叫他保得了徐海的nǎo dài ,也保不了自己的前程。”

    李文藻却摇了摇头,没接他的话茬,只是自顾说道:“林知县,你到任山阴二年有余,可记得你刚来时,想的是仗着满腹才华,一腔热血,整肃吏治,抑制豪强,做一个强项令般的人物,但是又是个什么局面?”

    林养谦不知对方为何提起旧事,只得苦笑一声道:“下官那时少见无知,行为莽撞,让老大人见笑了。正是官清如水,难防吏滑如油,那些胥吏上下舞弊,下官寸步难行,全靠老大人仗义援手,惩治了一批奸徒,不然下官……”

    李文藻却打断他的话道:“客气了,什么仗义援手,你山阴乃是我绍兴府的附郭县,若是你被这群猾吏所欺,闹得这县里治理的乱七八糟,你固然要坏了前程,老夫面上却也无光彩。左右不过是几千两银子,几条人命,既成全了你的清名,又省得那些胥吏太自以为是,于我算不得什么。尤其你是个翰林出身,结交下你,于老夫也没什么坏处。”

    林养谦听他这般说,却不知如何接口,只得拱手称谢。李文藻嘴角一翘,又道:“林县令,你家眷都在原籍,宦游此地孑然一身,却与本地头牌小红宝传出一段佳话,功名佳人两不相误。可是啊,你当那小红宝愿意随你从良,真是看中了你那什么文才?笑话!绍兴这里文人才子有的是,你见她跟哪个从良了?还不是老夫的银子起的作用。老夫又赠你白银帮你填补亏空,又赠你美人暖床,还免了你的常例缴库,对你可算恩重如山吧。说起来小红宝那可是个尤物,床第之间的本事,可是让老夫都念念不忘,也算便宜你了。”

    林养谦一向自视甚高,只当小红宝当年愿意随自己从良,并拿出积攒数年的钱财赎身,乃是红拂慧眼识李靖,梁红玉追随韩世忠的佳话,却没想到也是李文藻的银子起作用。而且听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小红宝和李太守还有些什么首尾?这林县尊毕竟是个读书人,闻言脸色一变,却不好与李文藻就此事相争。看李文藻语句间越来越不客气,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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