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词,巩师兄却是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深得bǎi xìng 之心。巩师兄这一问,随行的代表中几个白莲教徒也跟着应和,而混迹在难民队伍里的白莲教铁杆纷纷叫嚷“对,对!”带动数万bǎi xìng ,一起发出雷鸣般的吼声,震得墙头上众人耳朵里一片嘈杂。

    严鸿也知对方这话里话外,煽动着bǎi xìng 的不满情绪,又吃定了自己手中无米,只要自己用什么言辞推辞,他便要咬紧了要吃要喝。人群喊声越来越大,眼瞅着情绪又要失控了。

    好在手中有法宝,当下举着喇叭,大声喊道:“说得好!民以食为天,老bǎi xìng 长了嘴巴,当然要吃饭!本钦差既然奉旨到此,自然要管大家饭吃!但是这粮食总不能屯在这钦差行辕里吧?”

    严鸿这几句话一出来,声音滚滚,先压制住了前排的鼓噪。老bǎi xìng 虽然没啥知识,却也懂道理。一听钦差没有出声呵斥他们,而是顺着说就该吃饭,又承诺管他们吃饭,那一股子逆反的劲头自然先泄了三分,也不张嘴乱喊了。

    更有的改去制止身边的人:“都别嚷嚷,听钦差说啥理!”前排声音一小,严鸿的喇叭传得更远,这么着,很快黑压压的数万人,大多数都停止了鼓噪。只有少数人还在发出喧嚣,但嚷了yī zhèn 发现身边没人跟随,也都没趣的闭嘴了。

    本来按白莲教的想法,jiù shì 不能让这钦差说话,只要对方张嘴。自己这边就发声喊叫。打嘘破坏。想那钦差年纪既轻。为人又骄狂,必然受不得撩拨。只要喊一声打,那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不想严鸿手中那个状如头盔的玩意实在太过讨厌,饶是这好些白莲教徒都练过功夫,中气颇足,却也喊不过那东西。眼看bǎi xìng 被严鸿的话说得静了下来,自己人如果捣乱破坏太明显,露了痕迹。就失了民心,还如何造反?这事只能做的不显山不露水,才为上策。

    因此,另一名白莲教的黎师兄上前道:“我说钦差大老爷,我等虽然没什么见识,可好歹也被官府欺的次数多了,不这么容易上当。你们官老爷最擅长的jiù shì 一个拖,一个推。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等到把我们饿死大半。你们就凭空省下了大笔银钱米粮,是也不是?你这到底几时能给我们饭吃。今天咱就要一个章程。”

    这黎师兄态度嚣张,言语间全无半点对官长的尊敬之意,院子里的锦衣卫听着眉毛上挑,几乎就要喝骂起来。倒是刘连、邵安等人跟随严鸿也有一段时日,知道这位爷台,素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若是他不肯当面发作,必是有不能发作的理由,便指点士兵们强压怒火。

    只见严鸿依旧是举着喇叭,不急不慢,大声喊道:“乡亲们且听我说,哪个王八羔子才想gù yì 拖延时间,饿死大家。钦差队伍前天才到济南,昨天便已经召集各位员外,商量赈济的法子。须知朝廷放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事需要分几步走,一是官府出钱,从几位员外那里买米,然后低价平粜给大家,二是发银子赈济穷人,三是给米熬粥,以保证大家不管多穷,都有粮食填肚子。这三件事,哪件也离不开本钦差操办,你们却把我的行辕围了,我出不去,却又如何操bàn fǎ ?”

    严鸿大喇叭声声如雷,也不讲那些之乎者也的套话,说的都是大白话,听起来反而可信。前面十多个代表中,那几个老人非是白莲一党,听严鸿说话有道理,便纷纷点头。

    那黎师兄眼看不对,忙道:“钦差大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想把粮食全收到官府里,到时候不放出来,我们怎么办?连一口稀粥都没得喝了!这样吧老爷,你若说想要操办,那我们可以放你出去。或是你需要哪个官,我们就去请哪位大老爷过来。可是要让我们撤了围,你回头却还是今推明,明推后,几时是个了?老少爷们,zhè gè 围咱可是撤不得。钦差,你就可怜可怜我们,给点粮食jiù mìng 吧!”

    严鸿见这厮胡搅蛮缠,这才把眉毛一竖,口气中带上了三分严厉:“本官奉了万岁爷的钦命,来此放赈,jiù shì 要救济南百万乡亲的命!本官昨日召集各位财主,也是想劝各位财主,一边卖粮给官府,让官府低价出粜,一面多出些粮食来熬粥救济。却不知是哪个说我们要把粮食收起来不放,敢出来对质么?”

    他这话义正词严,说得却是掷地有声。那黎师兄一时语塞。严鸿又冷笑道:“再说,本钦差jiù mìng ,救的是那些无衣无食,饥寒交迫的难民。这位老乡啊,我看你,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实在看不出像是饿了几天的人啊。也难怪你有lì qì 嫌这嫌那,挑三拣四。你身后那些乡亲可不成啊,我看大多已经饿的没了lì qì ,全等着本钦差办事,发下粮食才好jiù mìng 。各位乡亲啊,你们有跟我缠这儿磨牙的时光,还不如早些帮我调来粮食救人,才是正经。”

    他最后这几句话,gù yì 避开了和这几个带头人的纠缠,只是向着那围着行辕请愿的bǎi xìng 说话。他这大喇叭声音传的远,本来灾民是四面围困官邸以造声势,一听到钦差这说话,并非不肯放粮,顿时原本的敌忾之心也就泄了三分。

    虽然有白莲教中的人,想要约束住大家,怎奈灾民人数远多于铁杆白莲教徒,而新入教的人,对于无生老母的崇拜信仰显然抵不过腹内饥饿,不肯听令。于是原本的黑压压围困之势,现在是交头接耳,自相混乱。还有人高喊:“好钦差,快快放粮吧。我等即刻撤围。”

    再听严鸿说的句句不离粮食,众灾民不住纷纷点头。更有几个大胆的灾民跑上前几步,对黎师兄道:“黎师兄,我觉得钦差大老爷说的有道理。咱有时间在这费口舌,还不如先自huí qù ,等钦差给咱们放赈。”

    还有人心中暗想:这钦差说的有道理,我等饿的面黄肌瘦,那米粥终究不能吃饱,生龙活虎的汉子都没了气力。怎么这些白莲教的师兄各个红光满面?难不成那符水法决真能当饭吃?可我们喝了符水却也没半点用处啊。

    眼看民心涣散,白莲教的几位师兄除了暗恨这些bǎi xìng 有组织无纪律之外,只得强自说道:“乡亲不要被他骗了!咱这撤了围之后,钦差他得了空闲,即刻调兵来拿人!到时候刀斧齐施,怕不把咱杀个人头滚滚?那严嵩jiù shì 朝中一等的大奸臣,他的孙子能好到哪去?”

    此时在灾民队伍里便有人应和道:“不错,那严嵩乃是朝中头号的奸党,咱们bǎi xìng 吃不上饭,便都是他害的。想当初他害过夏阁老,害过杨司官,咱岂能信他家里人说的话?这山东的官吏如狼似虎,催租逼税,抓人抢牲口,祸害了多少家人!像这样的贼子,又有什么资格来当钦差?”说话之间,便有人朝墙上的严鸿丢起石头来。

    大多数bǎi xìng 对于什么夏阁老,什么杨司官,都表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跟我们有什么相干。但听到白莲教说起当初被贪官污吏害得家破人亡的惨象,许多人却也动心。虽然大多数人不会去拿石头丢朝廷钦差,害怕那可是要抄家灭门的大罪。但是也有些青壮年跟着呐喊鼓噪起来。

    眼看石头飞来,严鸿身边之人,皆持盾牌侍卫,便以盾牌去挡。那几块碎石,却是万难伤人。只是这些丢石头的人,手上劲力也都不弱。本来距离甚远,但仍能打到墙上,而且格挡之下,竟然发觉有几块石头力道颇强。真若是打上,那不光是头破血流之险,甚至会送命的。墙上护卫的都是练家子,便知发射之人必是深通技击之术,这石头根本jiù shì 蓄意害人。

    孙月蓉柳眉一竖,便要喊一声“拿刺客”,严鸿一扯她胳膊,小声道:“此时不可声张,否则就中了反贼奸计。”这时眼看有人丢石头,场面再度失控。一些汉子一边嚷嚷,一边往前逼近,扔的石头劲力也越来越大。还有些青壮年开始低头弯腰捡石头。扔过来的石头越来越密,严鸿等人虽有盾牌护身,也都只得低头到墙后面躲避。

    就在危急关头,却听海瑞高声喝道:“我乃是朝廷钦点副使海瑞,王命旗牌在此,哪个敢造次!”说罢,一甩袍袖,扶着梯子大步上了,用驾官指头朝下面一指:“谁敢乱丢石头,莫非要害十万乡亲的性命!”

    严鸿一见,吓了一大跳。zhè gè 爷可是个不怕死的主,不像自己这般惜命。万一一个不小心,真被暗器打死,可jiù shì 大事。却看早有李鲲鹏飞身过去,手持一面盾牌护卫。严鸿又吩咐手下人仔细着护住海瑞。

    海瑞倒是全不在乎,当真有诸邪辟易的派头。说也奇怪,他那瘦身子在墙头上一出来,前排的bǎi xìng 顿时安静了许多。原本嚷嚷的,捡石头的,很多都停了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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