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依旧面带笑容,不急不忙地道:“张公公,急什么?到了曲阜也未见得就安生了。再说真要闹了民变,我与海老大人殉职,您躲到曲阜逃命,这像话么?万岁能不见怪?就算万岁爷大量,我爷爷那也饶不了您啊。依我看啊,您还是乖乖待在这的好。不过呢,这灾民也不可小看,您还是想想,我昨天晚上跟您说的那事吧。”

    张诚沉吟了半晌,终于一咬牙道:“也罢,不jiù shì 借钱么,我借还不成么?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严鸿点头道:“这就对拉,人要是死了,你留那么多银子,又有什么用啊。”

    原来严鸿打定主意,要敲张诚的竹杠。因此昨天便和张诚商量,要把他那些银子也都“借”出来。只是张诚一心想要发财,让他收钱容易,让他出钱,未免就困难了许多。正好借着今天zhè gè 难民围攻行辕的事儿,反倒帮了严鸿这么个忙,

    严鸿出的一笔钱数量原本不少,再加上张诚的这一叠,钦差队伍的小金库倒是充实了。只是这种掏自家腰包给公家办事的活路,严鸿还好,张诚实在肉痛得紧。

    这难民大清早围攻钦差行辕,中间一通折腾,早已过午。到了未时光景,但见济南街头之上,有不少官差衙役,手持铜锣,四处鸣锣呼喝,只说是钦差今日于城外放赈,令城中无钱灾民,于城外排队领粥。又说在城内,由官家卖米,价钱参照无灾之时。每斤再减价三文。

    这消息一出。不由bǎi xìng 齐声喝彩。双管齐下。这看来是真要放赈了,不少人就跪在地上,谢起诸天神佛,各路仙官。

    城内官家卖米的地方只有一处,是在知府衙附近,临时搭建席棚,由承宣布政使司官员两名协从,又从几处粮行调来的伙计称米。居中端坐的。身材瘦削,面目板正,脸色发黄,双目炯炯,正是钦差副使海瑞。这位爷一坐,围过来的老bǎi xìng ,纷纷都有了主心骨。海瑞身边身旁一个英俊的武生,挎剑护卫,正是华山派高足李鲲鹏。

    这买米的地方,用白粉画了粗粗一条线。弯弯曲曲,盘出老远。所有欲买米的人。踩着白线排队,更有本地的衙役胥吏,手持水火棍,拉起长绳,维持秩序。还有部分锦衣官校,持刀戒备。

    原来钦差大人传下话来,为防有人恶意囤积,今天每人只限买米两升,不得多买。而且买米之人,必须自报姓名,由那两名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负责将名字登记,若是核查鱼鳞册页之后,发现有冒名,冒籍事者,还要问罪。

    如此一来,这速度自然也就慢了许多,而钦差又有一令传下,凡是胆敢借机煽动bǎi xìng ,调戏妇女,盗窃财物者,一律由锦衣官校逮捕,就地处斩!

    这令一出,把个济南府本地的城狐社鼠吓的魂飞魄散。他们这等人消息最是灵通,早就听说今天早晨时分,已经砍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又抓了不少个泼皮。自己若是再想去试钦差的刀够不够快,那就真叫寿星公吃砒霜。

    而周围一般的bǎi xìng 和难民看着,那一辆一辆的大车,把麻袋往知府衙门那堆,不多时堆的如山一样,看来这粮米不在少数。有人拉住推车的汉子询问,那汉子不耐烦的说道:“这点粮食算什么,城外粥棚那的米还要多,更多的都运到钦差行辕那边去了。而且明天、后天,天天有的运。不要拉着我了,这拉一趟给三合米,老兄不要耽误我给一家人赚吃喝。”

    听了这汉子的话,bǎi xìng 心里总算有了底。看来朝廷这次是动真的了,这粮食一多,心里总是有了把握。卖米的速度慢,看来也不是因为手中无米,有意拖延,而真是怕有那没良心的gù yì 多买,囤积居奇。说来也是,谁不知道,济南城几个大员外家,各个米面成仓,宁可烂起来发霉,也不肯低价出粜,还是钦差好,还是朝廷好。

    海瑞听的bǎi xìng 议论,抱怨卖米太慢,心中不由暗自寻思道:我又何尝不想多些卖粮,只是却哪有粮卖?父老乡亲们,你们将就些罢,买不到米,排在后面瞅瞅这麻袋,也多个盼头。不过说来严鸿这厮的鬼点子倒是真不少。这么一咋呼,真是让人心安定了许多。

    原来今天严鸿唱的本jiù shì 一出空城计。这些麻袋是不假,但是里面装的可不全是粮米。绝大部分里面装的是草,泥巴、石子。这主意却也简单,无非是用这些假粮食,来骗bǎi xìng 安心。如果bǎi xìng 知道钦差手中的米也不多,人心惶惶,再有人一挑拨,那却当真就不可收拾了。所以跟随运输队往来巡逻的兵丁也不少。就怕有人临时起意抢劫,抢走了米不打紧,抢走了泥巴袋子却露陷了。

    那城外的粥棚处,则是实在得多。沈羽部下二千兵马会合京师五军营的人马,再加上部分本地的弓兵、民壮和卫所兵,一共好几千人,搭建了一百多个席棚,又从城里弄来一百多口大锅,架柴熬粥。钦差有话,今天这粥若是不能立住筷子,熬粥的人,自己滚去领四十军棍。

    浓浓的米香四下飘散,bǎi xìng 们排队领粥。这一百多口大锅终究有限,几十万灾民哪里一时够得上?远处的人,一时之间自然喝不到。然而大家闻着这米香,再看那堆积如山的粮食,心中有了底气。四周的兵丁,以及手中的刀枪,也绝了他们想要哄抢粮食的念头。人数虽多,队伍虽长,但是场景还算不错。

    这里钦差也在地上画了白线,拉了长绳。大家踩着线走,谁敢推攘的,拉出来打一顿鞭子。一时之间,秩序井然。拿到粥的,忙不迭大口喝着。排着队的,翘首以盼。虽然也有人小声嘟囔,基本上氛围还是良好的。那些吃完的,快排到的,都不禁念阿弥陀佛,感谢严钦差,感谢万岁爷爷洪恩。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钦差正使严鸿则志得意满的在粥场里来回踱步。一会儿走到大锅前,看着衙役给bǎi xìng 盛粥。一会儿又走到已经领到粥的人群里,问问zhè gè 身体如何,嘱咐那个喝粥喝慢一点,不要烫到。一会儿又到快要排拢的人群里,qīn qiē 地问他们是哪个府哪个县的,家里几口人。那些人急的很,却也只得对钦差强颜欢笑。

    至于那些排队排到比较靠后,看架势今儿喝不到的,严鸿却不敢冒失去和他们攀谈。他穿越前也不是没排队买过春运车票,这队尾鬼火冒的滋味自己清楚,断然不敢去讨没趣。

    那些已经喝到粥的,或者排在前面将要领到粥的,自然喜笑颜开,有说有笑。内中一个头发雪白,满身补丁衣服的老妪说道:“老婆子我啊,活了六十五岁,经过的灾荒也不止一次。不过像这么年轻的钦差还是头一次见。这钦差花头真多哩,一路上,挂了好多木牌牌,画个粥碗,这只要不是瞎子,也知道这里有粥喝了。”

    她身旁的几个青年忙说道:“奶奶,少说几句吧,这般议论钦差大老爷,搞不好是要吃斩的。”

    孙月蓉也在队伍中穿梭,正好听到这话,却走过来说道:“奶奶别怕,严钦差好说话的很。您这么说,他听着才舒坦,zhè gè 家伙jiù shì 一肚子花花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出个什么鬼主意来。他弄的那个什么喇叭,吵的人耳朵都疼。”

    那老妪见了孙月蓉,倒也不怕,笑道:“这口快心直的妮子,还真是咱山东的丫头,不扭捏,想啥是啥。老身年轻时,却也是zhè gè 脾气。好孩子。”

    等到孙月蓉走开来,老太太又道:“我看那,这钦差以后准错不了,眼光好,有见识啊。找婆娘就得找这样的,你看那长腿,那腰,那屁股,那胸。啧啧,一看jiù shì 能生养的。”

    孙月蓉自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灾民们八卦的对象。她跟着严鸿东跑西看,看着这浩大的赈灾场面,壮观的人流,只觉得比起严鸿来,自己当日那散财救灾,简直jiù shì 个笑话。好在她原本豪爽,自家男人越厉害,自家越是骄傲。

    然而她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有地儿不妥,于是走到严鸿身边,捅了捅他的腰眼,小声道:“我说,咱这粮食可不多。你这么个散法,我看撑不了三两天。”

    严鸿脸带笑容,嘴里也小声道:“我知道。我连蕃库的库底都抄了,这几十万张嘴啊,喝的西里呼噜,虽然是粥,哪里经得住这样消耗啊。所以没看我锅只敢放一百多口么?不知道海老大人那怎么样,我估摸着他那儿虽然卖得慢,但也就两天的事。只是这第一天,要是不让他们吃饱了,他们心里就没底,等到晚上,那帮混帐王八蛋一煽呼,明天怕是更麻烦。现在只能走一天算一天。不过我已经行文周边几个府县,让他们把粮食往济南运。反正灾民主要都在这,地方上有些灾民也不多。他们留着库粮不交,又安的什么好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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