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宝本有心带着刘菁回转京师,孙大用一旁提醒,刘汝国等人解入京师,与嵩山派有的场笔墨官司打,将来到哪一步,还是没有定论的事,不如是先等等再说。这一等有等过了二十来天,忽然这一天,有人来报,京师方面来人宣旨。

    等到出门迎接时,见来的人里,为首一个蟒袍太监,郑国宝倒是认识。乃是自家妹子身边的亲信,名叫刘成。忙一拱手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刘老先生当面。真不知道哪阵香风,把您给吹到这来了。”

    刘成也不怠慢,先是宣读圣旨,褒奖了一通郑国宝临危不乱,处置有方,及时勘灭魔教乱匪。特许以从二品都指挥体统行事,全权查办日月魔教,赏金牌一面,地方官府见金牌须予以全力协助。

    原本郑国舅的品级是正三品,如今许以都指挥体统行事,也jiù shì 正三品享受正二品待遇,不过对于勋贵来说,没啥shí jì 意义。倒是那金牌有点用处,毕竟锦衣卫在地方上人手有限,又不是正军。真遇到大股魔教妖人,还是得调经制官兵才行。接着又升吴天德为河北保定游击授四品佥事衔,仍领旧部加紧赴任。日后若有大功,再行升赏。

    吴天德也算遇到了贵人,保定属于蓟辽总督的管辖范围,乃是边关要地。当初吴天德跟随戚少保,就驻扎在蓟镇,现在再去也算故地重游。那五百儿郎,也算是有了着落,边军现在还是足粮足饷,供应有保障。而且如今边塞不稳,有着大把刷战功的机会,比起衡州这地方要强的多。

    至于白斯文,由于是文官,他的升赏通过中旨来进行就不大hé shì ,不过有此大功,考核上上,将来升转就方便的多。因此也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宣旨完毕,刘成急忙快步过去行礼道:“小的给国舅爷爷道喜了。听说国舅爷爷在衡山喜得美眷,老奴还要讨份赏钱。”

    郑国宝hā hā一笑,拉着刘成走进府中,道:“好说好说,今天定要设下酒宴款待老先生。”

    等到大家进了刘府,岳不群朝队伍里一施礼道:“不知师太大驾光临,岳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队伍里一个年老的尼姑忙回礼道:“岳师兄客气了。贫尼在京师为慈圣皇太后讲经,跟随刘公公到此,只为来见一位本门弟子。前些时衡山民乱,多亏岳师兄照拂本门子弟,贫尼还要多多谢过。”

    岳不群笑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也是本分,师太何必如此客气?”

    郑国宝问道:“这位师太是何方高人?”

    那尼姑行礼道:“贫尼乃恒山无色庵,定闲是也。今日前来,一为恭贺国舅新婚之喜,二来特意带刘菁前往恒山。”

    郑国宝倒是听说过恒山定闲的名声,也知她是五岳剑派中恒山派掌门,又听她为皇太后讲经,便知此人于江湖身份外,更有一层官方身份不好招惹。但是听她要带走自己的爱妾,这如何能容?可还没等他发作,那边做陪客的岳不群,仔细端详着刘成身后的一名老态龙钟的太监,猛的上前跪倒在地,高声道:“不肖徒岳不群,见过恩师。”

    那老太监见了岳不群,心中也是万分jī dòng ,可又不敢随意开口,只是双手虚扶,示意岳不群站起来。饶是如此,刘成依旧翻了脸,怒斥道:“宋清寒,你真是越老越没规矩了!这地方,也是你们师徒相认的场合?”

    那名叫宋清寒的老太监,吓的连忙跪地磕头道:“奴婢知罪!只是爱徒无知,不明礼数,以至失了体统,还望刘老公公原谅。”

    刘成见岳不群与国舅似乎有点交情,也不好过分为难,只一摆手道:“你们江湖上的破事,滚到外面说!张清舟你也出去,免得一会这人还要拜师叔。”

    等赶走了这两人,刘成才对郑国宝道:“国舅,方才师太说带太太去恒山,您别着恼,这事可不是我们下面的人敢私自拿主意的,是娘娘的意思。”

    刘成口中的娘娘那自然是指皇贵妃郑氏,郑国宝的亲堂妹。郑国宝之所以能横行无忌,为所欲为,靠的也正是zhè gè 靠山。因此自家堂妹的意见,就不由得他不加以kǎo lǜ 。

    刘成又一摆手,挥退zuǒ yòu ,厅堂之中只剩郑国宝、定贤、刘成三人。他这才说道:“国舅爷,您这回闹的乱子可也不小,皇贵妃为您的事,着实没少费lì qì 啊。”

    那干匪徒被捕后,拷打出了口供,送往京师,这里面既有魔教造反案,又有卖官案,为了刷功劳,郑国宝更是把这两者合二为一,硬说那张大人是言登山、刘汝国的同伙,彼此沆瀣一气,谋图不轨。

    在他的呈报里,刘正风jiù shì 个纯洁无辜的善良乡绅,只是脑子不大好使,非想要捐个官做,因此上了那张大人的当。这也算不了什么罪过,毕竟堂堂首辅张四维的叔还花钱买官职呢,你不能说地方乡绅就不准有这方面的追求。更加上言登山等人攀咬嵩山派的口供在,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这谋逆的事扯上,更加难以摆脱。

    至于人犯也早被郑国宝动了手脚,湖广巡抚本来想提走人犯进行二审,结果人刚提出来没半天就完蛋大吉,不但口供没问出来,反倒把烫手山芋留到了自己的手里。

    要是刘正风不跑,这一套手法玩下来,他确实有很大希望脱罪并且让嵩山派伤筋动骨。可是他跟着曲洋去做中郎将,便给了别人口实。东厂张鲸也不是吃素的,见了这些口供之后,也炮制了几份证据出来,把刘正风说成是勾结魔教,意图谋逆的魁首。

    嵩山三太保本来当日离开衡山,可后来琢磨着此次损失大战功微,回到嵩山难以jiāo dài 。便联袂到京师去找张鲸哭秦庭,这三人的口供也成了有力的证据,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张鲸是阉奴,不为士大夫欢迎,郑国宝zhè gè 外戚锦衣却更加遭恨,彼时大明朝众正盈朝,自然有不少饱读诗书的士大夫,看净街锣郑国宝zhè gè 斯文败类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

    其中又以户部主事顾宪成、刑部主事叶茂才、福建道御使钱一本三人最为积极,在他们带动下,科道言官奏折如雪片,直劾皇亲国戚为非作歹,践踏纲纪,荼毒生民等罪状。要说一个郑国宝,本来没必要引得大家如此卖力,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duì fù 皇宫里那皇贵妃。如今夺嫡之事,闹的朝野尽知,大臣几次上本请立太子,为的jiù shì 要明确位分,免得将来出了反复。可是由于郑氏发力,太子名分不定,甚至有大臣怀疑,郑氏是想找一个机会,把皇长子干掉,扶植她自己的胖儿子登基。因此这次拼命打击郑国宝,既是要先将郑家出来任官的亲戚斩于马下,给郑贵妃一个jiāo xùn ;也是为了断她的膀臂,免得日后内外勾结,再难制约。

    要说这行为,未免有与权阉勾结的嫌疑,只是事急从权,这些朝中的仁人君子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为了外诛佞幸,内平奸妃,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更何况他们与郑国宝早有宿怨,非是等闲可比,自然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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