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里做生意的,谁不找个靠山,投靠过去,以逃避朝廷赋税。郑国宝这无敌大队一出,京师里商贩全都倒了运,那些投靠勋贵的还好。郑国宝给武功勋贵、宦官内相面子,不去动他们。可是投靠文官的商家就全都倒了霉,该交的钱一分不能少,自己投靠后,老板没能保护自己,这商家的怨言自然就多了。

    这且不说,当初万历曾招郑国宝问对。由于是亲戚问答,也没那么多顾忌,郑国宝明言我大明之弊不在于兵将不堪用,不在于器械不精,不在于城郭不固。在于钱粮不足,在于政令不通。而要想钱粮充足,就得薅羊毛。要薅羊毛,一是文官、二是士绅、三是盐商。这三家的羊毛薅下来,便足够大明国用充足,不受钱粮所累。另者便是要摊丁入亩,火耗归公,赋税上定要均匀,不能重北而轻南。

    朝廷上有了钱,就能不怕开支,大量制造快枪、重甲,也能保障边军的军饷,不至于短缺。而当兵的有了军饷,打仗便有精神,任是虏贼、女直,全都不放在眼里,到那时自然能保大明江山千秋万世。

    再者今日朝廷说是,必有一干人等出来说非。朝廷说非,这干人就出来说是。指手画脚,浪言欺君。口内虽有千言,胸中并无一策,只知破坏不懂建设,只知反对,却无章程。似这等人在朝一日,于我大明便无分毫好处。

    郑国宝之所以说这些,在于他穿越后也发现,zhè gè 大明,与他所知的那个大明,并不完全一样。

    比如说,这穿越者视为大杀器的燧发枪,大明朝已经完全能够制作,只是受制于费用,产量有限而已。在蓟辽防线那,还修着菱堡,至于说长枪方阵等等,更是地方的军兵都操练的普通技艺,拿不出手。你要是拿zhè gè 当法宝,那就纯属自己找抽脸。

    再者,这海禁,按说原本历史上,虽然有隆庆开关,可他驾崩后这朝廷就不怎么顾海贸,白白便宜了海商。可是如今大明朝月港市舶司照常开张,而且还是个一等赚钱的衙门。

    至于土豆、玉米、白薯这些大杀器般的东西,在大明也不难见到。只是这些玩意,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奇,产量也没高到那个地步。几条常见通道一堵死,他能想到的,就只剩下收税和收权了。

    他这建议很得财迷妹夫万历的欢心,郎舅两个甚是相得,但却不料消息被人泄露出去,大明朝那些仁人君子们顿时便炸了营,无不恨郑国宝入骨。收税?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一收税,jiù shì 让我们从口袋里往外掏钱么?

    后来那无敌大队一出,这帮文官知道,那些话怕不是说着玩的。更有几个嘴贱的言官,上本弹劾,结果被大汉将军的廷杖活活打死。那些出名刺头文官的家里,还派了锦衣卫,说是保护安全。可是任谁家住进去一群面目可憎,举止粗鄙的锦衣军汉,谁也不gāo xìng啊!

    正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郑国宝双手沾满文官父母的鲜血,与一干清流,结下无数杀却双亲之仇,这累累血债,如何能放过?因此这些饱读诗书,深知礼仪,大明朝人品最好的君子们,无不欲将郑国宝食肉寝皮,方解心头之恨。若不是缺少杨升庵那等首领人物,怕不早就去效法孔圣人诛少正卯了。这次得了机会,如何能够放过?直将郑国宝比做那万通,江彬,请求天子必须严办。

    好在皇贵妃也极有手段,她的小儿子朱常治刚刚夭折,她身体和心情都不大好。再一赶上这事,更是雪上加霜。索性使出小女人的性子,哭闹起来,扯乱青丝抓破芙蓉面,跪求皇帝将自己一门尽除,趁了外臣的心意。万历皇帝闻不得这河东狮吼,只得伏低做小,好说歹说,才算把爱妃哄的有了些笑mó yàng ,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地。

    至于那嵩山派奇袭衡山的事,郑贵妃随口说了句:“镇嵩军是些什么根底,万岁又不是不知道,想必是穷的狠了,想去架票发笔横财。被我堂哥搅了好事,便要来乱咬,万岁若是信他们的话,我们一家便是勾结魔教的妖人。还是快快杀了,免得祸乱宫廷。”

    万历只得又陪着小心说好话,哄爱妃gāo xìng。他在母亲那刚挨了一顿数落,李太后看郑贵妃向来不顺眼,连带着看郑国宝自然也就不顺眼,便让皇帝要从严处置,杀一儆百。可是如今的万历早已亲政,再被母亲指手画脚,心里未免有几分不悦。又在夫人这挨了一通排头,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让这万民之主甚是憋屈。

    大明朝虽然没有踢猫效应zhè gè 词,但是找个比自己弱的撒火,这种本能万历还是具备的。他找的猫,jiù shì 东厂的督公张鲸。先是把张鲸叫来劈头盖脸一通臭骂,接着就又恨上了镇嵩军,要不是这帮人贼性不改的去架票,能让我受zhè gè 气么?当先便要选派御史前去查一查,这帮人到底是否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说来这镇嵩军的根基,原jiù shì 一群趟将,首领王天纵乃是伏牛山云岩寺的僧兵出身,后来与一干xiōng dì 拉杆子架票开围子,很是闯出些名头。又赶上河南、陕西闹灾荒,河南的土地有许多是佛田,收不上赋税,陕西那里则也是大多数都是大臣家的田地,不能征税。朝内又有一干有良心的文臣上疏,说南方赋税太重,乞求减免。但是朝廷的总shōu rù 是一定的,减免了南方的税收,就只好加派到北方身上。

    既然佛田不能收税,士绅不好收,只好把税加到民田头上,使大批自耕农破产。许多人走投无路,要么拉杆子做趟将,要么上山去投杆子,又有关中刀客加入,闹的河南省内烽烟四起,大小杆子无数。便是朝廷命官,也不敢随意下乡。

    后来朝廷专程征发大军剿匪,把杆子杀了个落花流水,死伤惨重。无数豪杰,被押上断头台一刀了帐。眼看着这些趟将就将被扫进垃圾堆,人道毁灭,就在这时,又有文官出来。说朝廷杀戮太重,有伤天和导致天灾频发,还应以安抚为主。

    恰好当时赶上几处地震,按照彼时天人感应逻辑,这地震便是皇帝的罪过,要下罪己诏,要检讨自己的过失。后世花旗国的风灾,要是让明朝文人知道,早把观海同志骂成十恶不赦桀纣之君了。万历皇帝敌不住文官们的嘴炮,只好派了人下去招安。

    那些趟将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打下去就要全军尽没,遇到招安这种事,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因此便纷纷改换门庭,摇身一变,从绿林响马,变成了朝廷官健。

    不过这两个营头的镇嵩军,钱粮上一向不足,大半粮饷都靠地方自筹补充,因此少不得就做些作奸犯科的事。如今这一查,怕是这支队伍也就要活到头了。由于当时朝内局势稳定,无论是万历还是朝中一干大臣,谁也没想到调查镇嵩军将会引来多大的乱子,于这事上都没太在意,觉得zuǒ yòu 是一干强盗,还能怎么样?还不是想搓扁就搓扁,想揉圆就揉圆?

    郑国宝的事虽然暂时平息,但是郑娘娘心里有数,这事还没完。刘正风若是落到嵩山派手里,被拷打出口供来,承认自己是魔教妖人,那自己堂兄娶了他女儿,身上还是摆脱不了勾结魔教的嫌疑。虽然这种嫌疑不至于真要了堂兄的命,可是自己要角逐皇后,自己的儿子要当太子,自己的堂兄需要一门强有力的姻亲,这些都不允许堂兄与魔教沾上guān x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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