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明显的例子还不是皇帝,而是蜀国长公主。以前她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但自打生完孩子之后,这位长公主居然只休息了半个多月就又开始打飞鹰了。
    现在她经常带着女儿骑马去新宋门外的宜春苑游玩,来回几十里路纵马飞驰毫不气喘,连带着不满两岁的小女儿也特别皮实,摔了跤根本不哭,爬起来之后还要用小脚丫狠狠的跺地面一脚,咿咿呀呀的咒骂这块破地把自己绊倒,行事风格越来越像她那个古怪的父亲了。
    但绝大部分原因还是精神上的,神宗皇帝从驸马身上看到了大权在握进而成为千古一帝的希望,而且这种希望越来越大,现在居然连西夏这个劲敌都在苟延残喘了。
    这里面有王安石新政的功劳,但归根结底还是驸马的作用大。要是没有他在中间掺合,以花膏、香水、生铁等一系列利益暂时弥合了新旧两党之间的裂隙,改革也进行不下去,军力也不可能恢复。
    最让人兴奋的是驸马居然带着几千厢役就把凉州给拿了下来,不光拿下来,居然全歼了西夏的两个精锐军司,基本上是以一人之力逼得梁太后不得不退到了幕后,从而让对大宋抱有好感的李秉常恢复帝位。
    别小看一个台前和幕后的差别,这么一弄西夏的很多事物就要由李秉常插手了,再也不能按照梁家兄妹的意思办。同时西夏皇族势力也会重新洗牌,梁太后再想重掌大权难上加难。
    少了一个精明强干的梁太后,西夏就等于少了半条命。而热衷佛法、喜欢汉文化的李秉常对大宋的威胁会大大降低,这也是神宗皇帝为何同意和谈的根本原因。
    皇帝要从全局考虑问题,他的眼睛不光盯着西夏,当这个大威胁逐渐消除时,精力自然而然的就要向北面转移,辽国此时就成了皇帝的下一个目标。
    他不想把这个大麻烦留给自己的儿子,或者说他想趁着妹夫现在身体还好,疯劲儿还特别足,能多为皇家效力就多干点。万一哪天他又被马蹄子踢一下,说不定各种神灵附体的效果就没了呢。
    原本神宗皇帝是不信民间有关驸马的传说,但随着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想不信都不成。假如不是神灵附体,原本那个干啥啥不灵的废物妹夫为何会突然变成了文武全才的大将军?用已知的任何理论都说不通嘛。
    不管王诜是不是神灵附体,反正神宗皇帝认为他才是大宋的希望。既然是大宋的希望,那一个李忠有资格和驸马相提并论吗?
    别说李忠了,就算砍了李宪皇帝也不会动驸马分毫,一个宦官居然也敢跟着外臣算计自己,看来他这些年在外面待的心有点野了。
    至于说率先向驸马发难的种鄂,还有那个越来越看不顺眼的王安石,皇帝还不能动。他们身后代表的势力依旧庞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只要驸马能继续立功,皇帝的声望就会越来越高。平时这些百姓的意见没人会认真听,但真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有时候他们的呼声还是很管用的,尤其是对皇帝本人。
    “陛下圣明……臣有识人不明且不察之责……臣知罪……”皇帝这番话一出口,李宪的脸立刻就由黑转青。
    完了,几十年的奋斗就这么完了。此时他终于想明白了,宦官就是宦官,不能像武人世家种鄂和文人领袖王安石那般随便想入非非。
    有皇帝撑腰自己就是个人物,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连条狗都不如。就好像现在,可有一个人出面为自己鸣不平?真没有,甚至连看自己一眼的都少!
    “退朝……”见到下面没人再说话,裴英把拂尘虚挥了一下,鼓足中气用悠长又不刺耳的腔调宣布了这场暗斗的暂时终结。
    驸马王诜又赢了,但输家不是还跪在地上的李宪,而是司马光和王安石。他们俩做为朝堂百官的领袖,居然找不出理由去弹劾驸马,而被皇帝一连串问题给问住了,太失败!或者说心太急。
    根本就没抓住驸马的把柄,每次都让王诜抓到了罪状,这还告个屁。是个官员就明白,王诜只不过是皇帝意志的延伸,要是没有确凿的把柄,想让皇帝承认错误,谈何容易。
    “介甫,急了啊、急了……”不光裴英看懂了这场争斗的得失,司马光也不糊涂,在和王安石结伴走向后殿时小声的提了一句。
    “王诜此人不除,朝堂上早晚会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地,现在还分新政旧政有意义否!”王安石早就想明白了这次失败的缘由,但他和以前一样,撞到南墙依旧不想回头,反而对旧党刚才的表现很有意见。
    假如司马光也能站出来带头发表意见,皇帝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回护驸马了,不得不全盘考虑所有朝臣的意见,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不然,此时王诜风头正劲,难道你我甘冒被瓦市戏子编排的风险去和他鱼死网破?别忘了,谏台一旦弹劾,你我就得请辞,到时候陛下难道会死死挽留不成?”
    司马光对王安石的指责不以为意,在内政方面他自认不如王安石,但在权衡利弊上,性格倔强的王安石还真不是对手。
    “……你是说那个苏轼会站到驸马一边?”王安石闻言立马就站住了,如果此时有人伸手去他后背衣服里摸摸,必须是一层冷汗。
    司马光说的没错儿,这是大宋朝的死规定,是要宰相或者副相被御史或者谏台弹劾,不管对错都要引咎辞职。
    神宗皇帝恐怕就是在等自己和司马光情急失策,然后拿出这个杀手锏。到时候别说什么新党旧党,全得被皇帝一招扫平,换上两位比较听话的宰相之后皇权基本就稳了。
    不过在这件事儿里有个人比较重要,他就是苏轼。别看这个人当官水平不咋地,但他名声比较响亮,做事又比较认真,有点认理不认人的劲儿,反而获得了不错的风评,皇帝好像也不再讨厌他。
    这一年多像坐火箭般蹭蹭的往上涨,现在已经是谏台的正职了。要是他真的抓到了把柄向自己发难,还真不好弄,因为苏轼已经被旧党疏远,又不被新党接纳,成了个局外人。
    “你不觉得他和王诜很像吗?”司马光笑了笑,把问题又扔给了王安石,完后腆着鼓鼓的肚子迈上了台阶。
    散朝是散朝了,但像他这样的肱股之臣还得来后殿继续和皇帝商议国家大事。这些事一商量往往就是多半天甚至几天,都羡慕当大官的风光,殊不知大官也累,搞不好还得身败名裂,风险很大。
    朝堂里是如何折腾的洪涛不知道也不关心,有时候长公主会有家书送来,但上面丝毫不会提这些事,讲的大多是女儿,甚至还找人给小丫头画了一张像。
    看完这张画像洪涛很想去问问那位画家,你画个人物肖像还尼玛瞎渲染个毛线啊,留个屁的白,照着原样画不就得了。现在倒好,把自己闺女画得和寺庙里的观世音差不多,难道自己是观世音他爹!
    一生气,洪涛干脆给自己做了一根炭笔。素描他是没学过,但照猫画虎总也能凑合。
    画啥呢?新凉州城呗,效果嘛,据彭大说比例尺啥的挺精准,若是带回去找个学过驸马几何的工匠,肯定能复制出来一座分毫不差的凉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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