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写,“这件事,日后不必再提了。”

    “哥哥医卜星相无一不精——”晋枢机想问他,亡国之祸,究竟亡得是楚还是梁。

    楚衣轻却只是写,“不能让商承弼看到我的脸。你回去抄经吧。”他心里是难过的,这个弟弟,心事终究太深,明明刚才低头的时候羞赧得像个孩子,可只要一抬眼,想到的便又是国家心计。自己当年被遗弃,不过是卦师批地四个字,女娲之祸,楚王请了高人解卦,也只是语焉不详。楚王动了杀心,楚衣轻却被岳丹墀所救,带回了缉熙谷。楚王自认天意难违,任由刚刚满月的楚衣轻自生自灭,也不要人寻找,直到楚国亡国,才查到蛛丝马迹,又因为希望借助缉熙谷的势力,近几年又不安分起来。

    楚衣轻微微蹙眉,他知道这个弟弟的确受了不少羞辱委屈,早些年,晋枢机同商承弼的故事被说书人编成小曲在茶馆酒肆即演即唱,尤其那“灯前洗面更罗锦,帐里承恩复晓昏”一句,被不知多少人演绎出多少话来,甚至还有娼寮妓馆找些清俊小倌,扮成晋枢机模样,叫客人着了前朝服饰,一口一个皇上罪臣的行那云雨之事,他先时不知晋枢机是自己亲弟弟,如今想到这些,心中便对他又多了一分怜惜。楚王无情,当年不过四字谶语就可以将尚在襁褓中的自己遗弃,商承弼又暴虐残酷,弟弟这些年过得日子便可想而知了。只是,想必楚王教养他之时,向他讲了无数家国天下的道理,晋枢机便是忍辱负重,也宁为孝子,甘之如饴了。

    晋枢机一瘸一拐地回去,心中却想着哥哥的话,为什么不能让驾骖看到哥哥的脸,据传当年商纣轻薄了女娲的塑像,殷商才有亡国之祸,难道,他对哥哥竟然也有觊觎之心吗?想到这里,晋枢机却不得不苦笑,商承弼好色如命,当年只一见自己就——更何况是哥哥那样的行止容颜呢。

    他心中琢磨着,便也忘了臀上疼痛,向椅子一坐,却痛得跳起来,好巧不巧,这次大窘居然被景衫薄看在眼里,晋枢机几乎要无面目见人了,景衫薄却只道,“我三师兄有事找你。”

    “哦。”他既然不取笑,晋枢机自然装无事了。甚至还特地跟着景衫薄走得器宇轩昂,景衫薄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鄙视晋枢机幼稚,腰挺这么直迈这么大步子走这么快,疼死你。

    “新旸公子。”因为哥哥的缘故,晋枢机对卫衿冷客气了许多。

    “重华公子,抱歉这时候请您来。缉熙谷从来不见外客,您有一些朋友在谷外,我们不敢冒犯。”卫衿冷道。

    晋枢机略一思索就知道是商承弼派人接他回去,“劳烦公子,这些人不是我的朋友。”

    卫衿冷点头,交给他一封书信,晋枢机认得是商承弼字迹,为了不引人误会,便当着卫衿冷和景衫薄面拆了火漆。卫衿冷自然不看,晋枢机却强自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他不愿惹麻烦,便自己展开给景衫薄,景衫薄一看,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晋枢机低头看时,一张脸登时胀得通红,笺上行书笔走龙蛇,却是写道,“爱卿,陌上花发,可缓缓归矣。”

    被景衫薄取笑的晋枢机捏着信笺一瘸一拐地走,已经丢过脸了,面子要不要也无所谓了。他走到溪边,却见一群人忙忙碌碌的不知在刨什么木头,认真一问,那小僮居然道,“二公子吩咐,要一根板子,把木刺都去干净。”晋枢机连忙找个借口走了。

    回去之后,趴在床上校自己抄过的经书,可究竟是不争气,眼前尽是楚衣轻挥着板子的样子,再想到商承弼,心中更不舒服。校勘最是费工夫,只做了一小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晋枢机连忙下去开,又扯得伤疼。其实柳枝子打得伤只是当时疼,那么细的东西抽下来,就像钻到肉里,如今歇一歇,也不觉得什么了。可耐不住他总是乱动,便又多一重苦楚。

    晋枢机打开门,却见是哥哥站在门外,手中还捧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是一盏小盅,这没什么,但小盅旁边,不就是——戒尺。

    “哥。”晋枢机低头。

    楚衣轻带他在桌边坐下,揭开了盅盖,晋枢机见是炖的一碗冬瓜鲩鱼汤,哥哥还特地加了桑白皮和陈皮,心里一下就暖了。楚衣轻替他盛出来,晋枢机接了,看也不看就坐在木椅上,楚衣轻起身将他被子叠成约摸塞在椅子下的方垫子抱过来,晋枢机连忙放下汤帮忙,楚衣轻却只是摇了摇头,替他在椅上垫好,晋枢机一时心热,“哥,你对我真好。”

    他不说这个倒也罢了,如此一语,竟让楚衣轻半晌没能说出话来,从前打罚了新旸,他也知道自己是为他好的,新旸懂事,只会认错改错,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可重华,他这样的性子,这些年,竟是没有一个人肯用心疼他吗?

    楚衣轻望着弟弟,心中却想着商衾寒的话,“晋家两位公子倒是善战,你说晋重华?我不曾同他交过手,看风貌,也是难得的人才。”他细细打量着弟弟,眉眼带俏,连持着汤匙的手势都是媚的,五年前,重华该不是这个样子吧。

    晋枢机喝完了汤,便想着再盛一碗,毕竟是哥哥的心意,只是没想到沙煲太烫,被烫了一下手,楚衣轻连忙将他手拉过来,晋枢机以为这就要打,连忙摊平了手掌,“我还没校完,错了十三个字,是重华不够用心,以后不会了。”

    楚衣轻心中蓦地一酸,他的师弟们,怕是连小夜都不会这般敏感吧。他不能说话,却只是将晋枢机的手握在掌心揉揉,晋枢机看哥哥目光温柔,突然间心上就像长了一丛一丛的小草出来,“哥,我其实过得还好,不用担心。”

    楚衣轻也不回应,只任他说。

    “起先的日子是难捱些,可是我别父进京安,就知道会是这样。忍过了,也就过了。更何况,驾骖还是真的心里有我。”晋枢机道。

    楚衣轻对他笑了笑,替让按按掌心,晋枢机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好道,“其实,我从小到大还没挨过手板呢,小时候上书总是很快,又有两个哥哥护着,就算先生严厉,也没受过委屈。”他说到这里,心里又是一沉,“可惜,两个哥哥都不在了。”

    楚衣轻抬起了头。

    晋枢机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正色道,“哥,我是定要为向靖边王报仇的。”

    楚衣轻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国仇家恨,重华又是重情的人,他见桌上有笔墨,便写道,“我不拦你,我不会让他伤你。”

    “哥——”晋枢机明白楚衣轻意思,自己根本不是商衾寒对手,“我会堂堂正正的跟他在战场上拼一场。”

    楚衣轻只是写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你和他一样。”

    晋枢机不知哥哥意思,但心中却打定主意,即使商承弼不肯让他和商衾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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