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

    “帐子只有两顶,他们挤一顶,我和你睡一顶。”他说:“你还不睡?腿不疼麽?”

    我才注意到……汗,果然帐子另一边还有一套已经铺开的卧具。

    “不算太疼。”我实话实说:“你的药挺好使。”

    他脱了外袍,倒不急著去睡,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掀开了被子,从容自若地说:“我看看伤得怎麽样。”

    我往後缩了缩,小声道:“不,不用了。”

    他松松的按住了我的膝盖:“还怕我看?”

    倒不是怕他……看……

    我是怕我……

    虽然挣扎抗拒,盖在腿上的被子还是全部掀了起来。

    辉月说话不算数!

    他不光看,还用手摸!

    我吓得一动不敢动,肉皮绷得死紧。

    “疼得厉害?”他发觉我在哆嗦。

    “不……不是。”我把被子拉下来盖上:“就是有点凉……”想著岔开话头:“那个,紫草我爲什麽不能用?”

    他淡淡地说:“你的体质不适合那个药,以前就出过事。”

    我哦了一声。

    原来辉月还是关心我,虽然样子有点吓人。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反而是我劝他。

    帐子里光线不强,但是听到辉月又脱掉一件单袍,躺卧睡下的声音……还是声声入耳。

    真不自在。

    没想到……要和辉月睡一顶帐子里。

    早上爬起来要上路的时候,一眼看到我昨天骑的那匹马……背上已经坐了个人。

    辉月掀起车帘,淡淡扫了我一眼。

    我垂头丧气爬上车。没办法,情势比人强,我也真吃怕了那种苦头。

    反正上了车我就开始闭眼假寐。假著假著,就假成真了。呼呼呼的睡得叫一个香呐。

    可能做别的事情都很难,但是装傻并不难。

    我从前……装了很久。

    在父亲面前装,在继母面前装……在弟弟面前装。

    一直装到我装不了的那天,我跑了。

    睡饱了,抹抹嘴角可能流下的口水,吃东西,吃饱了,再蜷起身子来睡。

    只要不让我和仙人似的辉月面对面,装睡一点也不难。

    每到一处,我就扮无声人,一句话不说,反正我也不知道该和那些人说什麽。辉月总有正事忙,倒也碰不上面。有闲的时

    间,我就学著骑马,虚心跟人请教怎麽坐怎麽用腿怎麽控缰。

    上路约摸大半个月之後,我还是爬回了马背上。

    这一回不再觉得是苦差!

    大风吹在脸上,衣裳头发都被挟裹得尽向後去,猎猎作响。

    颇有几分御风而行的飘飘之感。

    辉月只是淡定的笑,一言不发,然後低头看手中的册子。

    我在无聊中有点怀疑,我的作用比一只米虫也多不到哪里,爲什麽辉月要带我一同出来?特特带来拖他後腿的麽?

    不过他不来找我说话,我当然不会嫌日子过得太闲去找他麻烦。

    偶尔,不用应酬的时候他也会微笑,让人心悸的微笑。

    我不知道他爲什麽会有那样的笑容,淡定从容,但是充盈著淡淡的诱人和锋利。

    路上都很顺利,看到许多在城里不可能见到的风物,知道上界的天人也是要吃要喝不能超凡入圣,知道上界也有农夫种植

    作物,但是会有人告诉我,那些农夫是天奴和凡人,天人是不做这等劳役的。

    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

    谁也不比谁高贵,爲什麽天人就可以这样高高在上呢?

    除了能活得久一些,样子漂亮一些,我也没看到天人有什麽特别高贵出尘之处。

    辉月有时候会时不时扫来一眼,那种眼神至爲温和,却让你一下子有被看穿击透的错觉。好象一切的念头在这种眼光下面

    都无所遁行。

    所以,连腹诽我都很少再敢。

    虽然对天人这一身份抱了偏见,还是不得不承认,辉月是不折不扣的天人。连发梢都美丽不凡。

    有时候还是会露宿,他净身的时候我避开,然後再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停当,头发清爽地散著,帐子里满满的全是他

    的气息。

    真的很讲究,离开上一座城的时候也沐浴过吧,只是两天……当然我这个人就是邋遢,不过我还是觉得在这样的地方还要

    坚持沐浴实在有点不必要。

    我不止一次听人用一个词来形容他。

    惊才绝豔。

    我没听过别人怎麽形容我,不过大约比形容委琐好听不到哪里去。因爲一路上不怎麽打理,有点蓬头垢面,衣服也有些不

    整齐。在一群讲究仪表的天人中,这个样子不能被人接受并喜欢吧?

    可是有什麽关系,我又不需要他们接受我喜欢我。

    我只需要……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大约也觉得我这模样看不入眼吧。

    不知道平舟和汉青怎麽样了。天城当然有信来,但都是给辉月的,应该全是公事。我想平舟大概不会记挂我,差人问候。

    至于汉青……他就算哭掉鼻子也是无计可施,他身份不够。很现实也很残酷。

    我一直在打听,怎麽样能让天奴不是天奴。

    可是每个人都用那种眼神看著我,眼里明明的写著,此人离经叛道。

    骑马反而成了难得的快乐时光。

    有时候会避开人练一会儿剑,现在已经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把双盈剑从掌心召出来,练完剑之後,再让它隐进去。

    这是不是心随念转了?

    虽然我一直懵懂,但是那座枫城,还是走到了。

    入城的时候,我一眼看到那迎出来的女子,愣了一愣。

    那是……

    楚姿?

    穿著华裳锦衣的楚姿,妩媚的面容却有肃然的气质

    “辉月殿下,飞天殿下。”那个女子施礼,仪态万方:“楚情有理。”

    辉月含笑轻扶:“楚城主不必多礼。”

    不是楚姿?

    可是长得却……细看有些分别。这个女子的眉更浓眼角有些斜飞,比楚姿多了冷凝端正的气质。说来我对楚姿也只是大概

    的印象。

    是亲戚麽?

    “二位一路劳顿,还请梳洗休整。”她周到却不显得热情过份,符合一城之主的身份:“简慢之处,还请殿下勿怪。”

    我没来及问辉月,这位楚情是要卸任的城主,还是要接任的城主。

    安排的房间很舒适,当然无论是从大小和豪华跟飞天殿是不能比,但是比一路上走过来的小城都要好上许多。听说这是一

    座刚刚新建的城,新城建得这样细致精美,已经很不容易。

    窗户外面有小桥流水,我换了衣服,顺便在园子里转转。

    有脚步声,象是小孩子,跑得很快。

    我回过头的时候,果然有个半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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