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笑,因爲痛所以笑容很古怪:“你不养伤跑来干什麽?”

    平舟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知道孪城有地下暗道。”

    飞天愣住了,本能地问:“你怎麽知道?”

    平舟冷静地说:“我是孪城三剑之一的无忧剑。”

    飞天怔著没说话,平舟的声音象是在说著别人的事情一样客观平静:“在幽冥涧我杀的那个人是断肠剑,他是我师兄,也是城主的独生子。”

    平舟说了许多,最後飞天扑上来捂著他的嘴把他按在了营帐里的地毡上。

    “我没去过幽冥涧那地方,你也没去过。”飞天的眼睛很亮,脸背著光,可是眼睛真的是晶光四射:“谁也没去过,那里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他松了松手,平舟躺在那里看著他,飞天身上那些本来已经凝结的大小伤口又一起流血,蜿蜒的红蛇在他的身体上慢慢爬下。

    “谁也没去过。”飞天又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往後坐倒在地上,因爲疼痛而扭紧眉头。

    还是个天真的少年。

    并不是你说没有,那些事就真的没有发生过。

    但是那个少年的认真表情,象是,真的可以抹去一切,那些不堪回想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无忧剑平舟爲什麽变成了帝都的一份子,和身份最高贵的一批人在一起,地位高得让人仰望。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过什麽事。

    飞天真的说到做到,他从来不提幽冥涧三个字,也从来不和他说起过去。

    他只会说:“平舟,你看这个字怎麽写?”又或:“平舟,你这招儿不大对头儿,最好再问问奔雷应该怎麽用力。”

    再没人知道幽冥涧里曾经发生过什麽事。

    但平舟却知道,自己,还有飞天,因这三个字而相识,然後,在一起。

    所以,等飞天成了飞天殿下,他离开了帝都,抛下闲职,去做飞天殿的杂役。

    这没有任何理由,他不需要什麽理由,顺理成章的可以这样做。

    因爲他告诉旁人,飞天救过他性命。

    因爲他没有告诉过旁人,飞天在他的心中,是个红衣黑发,漫天芦花中的少年。

    飞天没有再回去,他在雨停之前睡著了。

    平舟看到他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青影。

    昨夜他可能根本就没有睡过。

    平舟知道他被人从辉月那里送出来,也知道行云去找他。

    早上他与行云还打了个照面,那个眼神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行云想起来了,否则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有些伤痛,有些怆惶,更多是迷茫。

    对于当年的帝都双璧,平舟说不上来心里是怎麽想的。

    外面雨已经停了,水洗过的绿叶象是要滴下一股子清香来。

    然後下人来报,行云殿下来了。

    行云穿著一件白衣,身姿挺拔,张口说:“飞天在这里是不是?”

    微风吹著廊下两个人的衣裳。平舟行云,天城并肩的两位殿下,在这有些阴影的廊下,无语对望。

    平舟在想行云重新睁开眼睛之後的每一个点滴。

    象个稚子,什麽也不懂不知道,辉月那时候刚刚登任天帝,还是顾著照料他。

    象块无瑕美玉,但是飞扬耀眼。

    孔雀公子,名不虚传。

    “行云。”飞天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醒了,倚著门站著。

    宽袍广袖,他看来比以前瘦削得多。

    平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绕过庭院。

    行云身上带著雨後阳光的气息,大雨的凌晨,那种寒冷的迷茫阴郁象是随著雨停也一起消失了。

    行云那样沈著的看著他,从头到脚无一遗漏。飞天觉得行云有些不同,但究竟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晨间雨中的那一幕在午後亮丽的阳光中,象是蒸发了一样。觉得那样遥远而且不真实。

    “龙族那儿,住得惯麽?”

    飞天点点头:“很好。”

    行云离他有一步多远,跨出这一步,双手就搂住了他的腰,头伏在他肩上:“飞天,你没怎麽变,还是老样子。”

    飞天慢慢擡起手环抱住他。

    行云也象记忆中那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

    与许久之前的他,并无二致。

    “你一直都对人太好。是最好的夥伴,兄弟,知己,对手,也是最好的——情人。”行云轻声笑起来:“我去把这些年的事情都问了个清楚。”

    飞天没有说话,行云的声音很稳,但是身子轻轻抖颤。

    “飞天,好久不见。”

    他擡起头来,双手托著飞天的脸颊,轻轻在唇角啄吻,然後热烈而缠绵的吻住了飞天的唇。

    两个人在廊下紧紧相拥。

    舌尖上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不知道是谁流下了眼泪。

    “飞天,飞天。”行云放开了手,抹一把脸,缓缓绽放微笑:“还记得从前,我画了辉月的肖像,你替我转给他的事情麽?”

    飞天轻轻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之前的小事了。

    “给你看这个。”他拿出一轴画卷,慢慢的拉开。

    展开在眼前的一副淡墨的画。

    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嫣红,鲜明得让人触目惊心。

    红衣黑发,短笛如玉。

    明月千里,余香满身。

    恍如隔世一般。

    从不知道,那时的飞天,在人的眼中,是这般模样。

    令所有人的,驻足侧耳,定定凝望的一抹鲜红色。

    在暗沈的殿堂中,飘然欲飞的一点红衣。

    我的手点在画上,指尖有些不稳。

    “你收著吧。”他笑的从容:“其实你早该看到这张画才是。”

    他退了一步,潇洒地挥了挥手:“再见,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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