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河山,让这样一名小儿当皇帝,他诸事不懂,必然需要托政于旁人,又或让我垂帘听政,我自问见识有限,远不如安王,诸位又是否能推举出一个能耐远胜安王的栋梁辅政之才?”裴皇后嘴角翘起,目光清亮,所有人的心思在她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有人忍不住小声道:“听说张相沦于敌手,侥幸未死,等他回来,正可辅佐新君……”

    裴皇后听见了,冷笑一声:“张嵩的确没有大过,资历也足够,可他一无范懿宁折不弯,二无救国佐君之才,若是有,先帝又何至于被逼得匆匆南下,再说他现在还在逆贼手中,与否与逆贼有所勾连都不知晓,你这样提议,却是何居心?难不成是想为李贼安插耳目?!”

    她将话说得这样重,旁人自然不敢吱声,连带被李宽挟持南下的那一帮重臣,都不敢再提。

    但裴皇后却还未说完,她指着被侍女抱在怀里的婴儿道:“此小儿口不能言,稚嫩过甚,即便当上皇帝,也只能是个被人蒙蔽耳目的傀儡皇帝,它日天下局面,只会比现在更糟,而在场诸位,还有我,以及这小儿,就是千古罪人!若有谁想如此害我,倒不如我现在就直接将他摔死在这里,也好图个干净!”

    这话说得疾言厉色,更是诛心,在场人人无不变色,忙俯身跪地连称不敢。

    谁也想不到裴皇后竟然狠心至此,为了不让别人拥立自己的儿子,连亲手摔死他的话都说出来了!

    旁人若是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能当皇帝,自己能当皇太后,不知多么欢天喜地,裴皇后倒好,做事完全不按常理,令人无话可说。

    事已至此,裴皇后态度鲜明如斯,众人再有异心,也只能按下不说。

    贺僖眼见裴皇后将这些人震得无话可说,不由大为惊叹:“母后这一手,可谓釜底抽薪,那些人离开时的表情,真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他一会儿自称贫僧,一会儿又称母后,身边的人早已习惯他这种颠三倒四的称呼,明尘小和尚也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懒得纠正他了。

    裴皇后笑了笑,道:“不说狠点,他们以为我欲迎还拒,以后更不得清净。”

    她原就诞育了嫡子,像陈筹所说,就算想要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也是名正言顺,但古往今来,多少人就死在不自量力上,裴皇后能在如此巨大的诱惑之下,依旧保持清醒头脑,和坚定支持贺融的立场,这让贺僖十分佩服。

    “但这些人心怀异念,会不会暗中作梗,与三哥过不去?”贺僖有点担心。

    他虽然不喜欢读书,更没想过上阵杀敌,或治国论政,但游历四海这些年,足够让一个毛毛躁躁的少年成长起来,贺僖同样赞成裴皇后的观点,当今天下,已经经不起第二回 动荡了,而放眼朝中内外,也只有贺融,才能应付这样的局面。

    裴皇后摇摇头,她从少女时掌管府中家务,到后来成为六宫之主,一国皇后,对人心看得再明白不过。

    “不会,他们不过是想投机挣个从龙之功罢了,见事不可为,自然会歇了那份心思,等三郎入京,恐怕上赶着趋奉的,也会是他们。”

    正说着这话,外头便有人来报,说安王距此不过十数里,很快就能入城了。

    贺僖缩了缩脖子,方才在旁人面前,所有淡然出尘的高僧风范悉数烟消云散。

    “完了,我得找个地方躲躲,不然三哥见了我,肯定二话不说,先打我一顿!”

    明尘撇撇嘴,没出声。

    贺僖见状,很是不满地拧住他的脸颊:“快帮我想想法子!”

    第165章

    贺融入城时, 那些心思躁动的人已经被裴皇后悉数压了下去。

    宫城还未清理好,裴皇后派人将他请到秦国公府。

    “你瘦了不少,等搬回宫里之后,让人给你好好补补吧。”

    裴皇后见了他之后的第一句话, 没有询问战况, 没有提及政事,反倒是家长里短,徐徐道来,让贺融心头一暖。

    “多谢母后关心, 母后这一路奔波, 实在是辛苦了, 幸而平安抵京!”

    他将目光移向旁边被侍女抱在怀中的婴儿。

    “这就是十一郎吧?”

    婴儿好奇地瞅着贺融,贺融一笑,解下腰间的宝红穗子递过去, 在他头顶上摇晃, 婴儿咯咯笑起来,伸出小胖手就要去抓, 几回差点抓住, 更让他兴奋起来,还咿呀咿呀地叫。

    裴皇后含笑看着这一幕, 年长的哥哥逗着弟弟,神情柔和而耐心。

    兄弟俩年纪相差得很大,若无意外,这份情谊应该还能延续许多年, 更何况贺融心思通透,又有足够肚量,真心为弟弟们着想,严厉不失疼爱,只要对方不触碰他的底线,贺融就会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裴皇后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假如她现在一意孤行,非要自己的儿子登基,固然可以拉拢起一批人马,与贺融分庭抗礼,可最终她不一定能赢得过贺融,贺湛贺熙等人也都会站在贺融那一边,最后她极有可能惨淡收场。

    既然她打从一开始就已经为太子让出一尺之地,如今再为贺融退让,又有何不可?儿子尚在襁褓,根本看不出日后资质,若是如他父亲一般,平庸优柔,以致于差点失了半壁河山,到时候就算登上皇位,却坐不稳几日,又有何用?

    “母后,不知陛下生前,可曾留下遗言?”

    贺融的询问让裴皇后回过神,摇首黯然道:“他自打南下,每日长吁短叹,愁眉不展,身体一直就抱恙,但要说药石罔医也不至于,当时多亏遂安向我报信,我才能提前察知不妥,原想着李宽不敢杀陛下,估计也就是想要扣着他,好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没想到,他竟直接就……”

    嘉祐帝死得冤,更死得糊涂,他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当年被废为庶人,有李宽横插的一杠子,也不知道太子之所以会急匆匆跑到云州建功立业,也因李宽从中推波助澜,更不知道李宽当了纪王的岳丈,表面上处处为女婿着想谋划,实际上却只不过将纪王当作过河的木板。

    但糊涂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不知道那么多,也就不会太痛苦。

    裴皇后道:“诸皇子中,论才干,论性情,当以你为首,哪怕当年太子与纪王俱在,亦是如此,只是当时长幼有序,不好乱来,如今太子与纪王既逝,理应由你来接下这个担子。十一郎尚在稚龄,我又是女流之辈,恐怕还要你这个当哥哥的,多照拂一些了。”

    换作旁人,估计还要谦让推辞一番,但贺融却是磊落坦然地一点头:“母后放心,我当尽力。”

    裴皇后一笑:“你素来是但凡开口,必定践诺,我最是信你了,十一郎出世时,陛下已经驾崩,未来得及给他取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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