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面打头,阿历克塞拎着一个很大的空篮子跟在后面。刚出了门口,就看到小孟站在汽车道的一侧,皱着眉头和陶凤真说着什么,看那语气神态,都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老张嘿的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听人说这陶家的小姐,看上了咱家的这个小孟了呢。其实也难怪,他成天西装革履的打扮着,看着也像个少爷家。平时又管事又管钱,态度气派好像比楼上那个正主儿还像样呢!”

    阿历克塞也笑起来:“那陶家小姐不知道他的身份?”

    “现在是知道了,可是你看,这不是还缠杂不清的么!哼,要是我,就手赶紧就娶了那个陶小姐,多漂亮的姑娘啊。”

    阿历克塞似乎是很懵懂:“那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漂亮姑娘呢?”

    老张只是笑,半晌也不说话。待到走出半条街了,才见神见鬼似的压低声音道:“听赵妈说,小孟好像和楼上的那个有点……那种关系,明白吗?”

    阿历克塞睁大眼睛:“荣先生?”

    “嘘……你不要大声,再这样我也不同你讲了!还不只这个,你猜他们两个在一起,是谁压谁?”

    阿历克塞满面惊异的摇头。

    老张向后看了看,方放心说道:“好像是小孟压荣先生。奴才把主子给睡了!奇闻吧?”

    阿历克塞表示怀疑:“这能是真的吗?”

    “那谁知道!不过小孟不像是喜好那个的人,荣先生却有点像。你见过他瞪人吗?眼睛是那样子的-------”老张做了个抛媚眼的动作,满脸的肥肉油光锃亮:“有点小戏子的意思。倒是怪好看的。”

    老张说的很亢奋,不过方才那个媚眼做的实在丑陋,吓的阿历克塞一咧嘴。

    小孟活了二十多年,不知道什么叫姑娘,更不知道什么叫恋爱,陶凤真主动地想出种种话题来同他搭话,他非但没有产生一丝浮想,反而还嫌烦。可怜陶凤真在大同大学也算朵校花的,因为演话剧,又很出风头,追求她的男学生不为少数。哪知这些在小孟眼中,统统只等于零。

    其实小孟也晓得男大当婚的道理,只是这些道理,沾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对他来讲,总有些遥不可及的感觉。他很早就懂得,自己和别人的生活,是不一样的。

    这次敷衍完了陶凤真,他匆匆的回了家。现去看了宝宝,然后又去找荣祥。其时荣祥正坐在客厅的宽大沙发里嚼着奶糖,忽然看见小孟走过来,惊的奶糖梗到喉咙处,险些憋死。

    小孟连忙给他喂水,又把后背好生拍打了一阵,终于奶糖落肚,荣祥满脸通红的,咳不不休。

    待厨子老张和阿历克塞采购回来后,便急匆匆的开了晚饭。小孟总得等荣祥吃完饭,洗完澡后才能落一点空闲。在这段短短的闲暇时间里,他像个小学生似的腾出一张桌子,上面摆了账簿,他一手执笔,一手托腮,一言不发的开始算账。因为全是心算,所以屋内极静,荣祥无聊而不安的坐在桌子对面,小孟偶尔瞄他一眼,心里很安定。

    待他总算收起了账簿和纸笔时,荣祥便松了口气似的站起来,接下来他通常会去弄些零食点心吃,留声机也打开了,最新的画报摊开摆在床上,他状似慵懒的趴在床上,摆弄些小玩意儿来打发时间。小孟也洗漱了,带着潮湿而清新的气息从洗手间内走出来跳上床,坐在荣祥身后,眼神很慈爱的看着他在那里自娱自乐。偶尔伸手摸他一把,也只是摸一把而已。

    再然后,就是睡觉的时间了。

    小孟关了房内的吊灯。借着窗外的月光,他把被子拉过来,把自己和荣祥盖好。

    一切都是静谧的,虚空中响了摇篮曲,他们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荣祥闭着眼睛,意识有些朦胧了,外面传来了隐约的大门撞击和人群喧闹声,他还以为是梦境。直到身后的小孟忽然起身自语道:“怎么回事?有人在砸门?”

    荣祥也随之坐了起来,眯着眼睛望向窗外,隔着雾蒙蒙的白纱窗帘,他只能瞧见隐约的黄色光芒------是汽车灯吗?

    小孟已经下了地,手脚麻利的换了衣裤,他一边蹲下系鞋带一边轻声道:“三爷,我下去看看。”

    荣祥眼望着小孟开门跑了出去,忽然觉出不对劲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掀起被子跳下床走到窗边。

    掀开窗帘,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外停了两辆汽车。有三个人站在外面,正用力的拍打着大门。汽车门大开着,车内的几个人伸出一条腿踩在地上,却看不清举止面目。

    这是很令人奇怪的,这些人显然是来势汹汹的样子,可是他在上海并没有什么仇家,又不是什么身份敏感的政客,无论是谁,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这样粗鲁的上门啊。

    这时,他看见小孟走出来了。他并没有给这些人开门,隔着一道大门,他们不知说了些什么。忽然对方有一个人拔出枪来指向小孟。

    小孟同他们僵持了一下,随即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并且很顺从的给他们打开了大门。

    荣祥暗知是有什么不可知的麻烦找上门来了,他心思一闪,索性打开了灯,然后钻回被窝里。

    很快,他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小孟被人用枪顶在腰上,站在房门口,他很平静的向领头一人解释道:“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赤匪,你可以随便搜查。”

    领头人带着顶黑色礼帽,帽檐低低的压下来,遮住了眉眼。听了小孟的话,他冷笑一声道:“搜查,那是一定的。把你说的这么干净,怎么又和大同话剧社的那些个学生们有联系?”

    小孟一头雾水:“什么话剧社,我不清楚。”

    “哼,那陶凤真这个名字,你总听说过吧?!”

    坐在巡捕房内的长板凳上,小孟恨不能去杀了陶凤真。他不过听这女人喋喋不休的说了几次话而已,哪知竟会因此被莫名其妙的带到了这里。

    他晓得自己惹上的这个罪名是很麻烦的,要是偷抢行骗的,倒还有法子。一旦同政治上挂了勾,就不好脱身了。而且他实在是冤屈。

    荣祥坐在他身边,似乎是明白点了来龙去脉,可是细想起来,还是有点糊涂。他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表现了足够的无辜。巡捕房内的人也对他表现的没有什么大兴趣。

    他现在最不舒服的地方,乃是因为衣服穿的潦草,衬衫一半掖在裤子里,一半拖在外面,双手因为带了手铐,所以也无法整理。

    这一夜巡捕房内灯火通明,不断的有荷枪警察们来回进出。小孟垂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要求打一个电话。他话说的很客气,而看守的警察虽然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重要分子,然而按照规定,像这种政治方面的嫌疑犯,是不可以随便同外界联系的。

    小孟尽管手上带了手铐,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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