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想的是,谢樘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如今躺在这床上,他才迟钝的意识到确实不妥,他是一国之君,而且尚未娶亲。

    想起娶亲他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五丫头,他心里登时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滋味,她存在的迹象如此渺茫,却拴住了一个像风一样自由的剑客的心,难不成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沉枢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被自己一个梦吓醒了,懵了好一阵才清醒。

    混沌半醒间想着他昨夜那个模糊不清的梦,依稀是往事中,十一岁的他在汨疆的奴集中做苦工,一身都是汗,有个茶色棉衣袍的小孩蹲在他身后,时不时冲他喊一声。

    梦里无声,沉枢也不知道他叫的是什么,只知道他是九岁的谢樘,个子却比他自己还要高了。

    谢樘一直蹲着跟他说话,他仰视的时候抬着眼皮,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他的表情有变化,从激动到麻木,附在一个孩子的脸上有种画皮的诡异。

    但是沉枢仍然是一句也没听清,只是不停的低头忙碌,编织、砸石块、筛粮食,偶尔看他一眼,然后留下更多的汗。

    这个画面一直重复,直到临醒那一刻,他一抬头,发现一直蹲在那里的谢樘不见了,只有他的剑斜插在那里……沉枢登时惊醒了。

    好一会他的心里还留着那种惊心动魄的搏动感,沉枢捂着胸口,忽然从那种律动中体会到了一种特别不祥的感觉。

    于是他找了个十分拙劣的理由来安慰自己,那时他被翰河的小儿子打伤了双耳,有半年的时间都是失聪的状态,听不见谢樘说话,也不算是什么异样的表征。至于谢樘忽然不见……

    他推开门准备去洗把脸,一股热浪扑来的瞬间,一阵鸣啰从远处传了过来。

    六月初九,八府巡按吕溯的官架,出现在了凉州马道上。

    吕溯出巡从简,来的又突然,凉州太守一通手忙脚乱,领着衙役们匆匆前去迎接,连出摊的小贩都来不及驱散,心中不禁叫苦不迭。

    鸣锣开道,百姓们少见这种大官,不到半个时辰就站满了长街,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李陵光和钱铮扮成寻常百姓混在人群里,看巡按的官衔牌和轿子从眼前的人头前走过,径直往县衙而去。

    沉枢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客栈的房间里,成了大堂中食客的一员,茶余饭后,也是消息流通的一种方式。

    他垂着眼喝茶,很快便从四周的话语中得知了吕溯到来的消息,唐无香的告诫还在耳边,但沉枢不想深究,他为谢樘送信而来,所以他只送信。

    但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他决定夜里去造访,结了账之后,他又去了谢樘的家,这次,他在上了锁的杂物房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一地的碎木屑,和一个铜盆中没能烧尽的木头,还有,这里有股特殊的气味,他在张松园的暗室里闻到过的那种,用来销皮的一种药水。

    唐无香颤抖的手指浮现在他脑海中,沉枢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几乎不敢往下想,但他脑中的念头却如洪流一样无法阻挡。

    沉枢蹲下来,这下看清了那块没烧完的炭,他觉得身体的血一寸寸的凉了下去,那些余烬维持着一个人头的假象,被他抖的厉害的手指一碰,登时塌成了一片灰。

    面具有问题、他在张老那儿耐着性子呆了一个月、家里又有偷师的证据……这些线索连成一条线,他在苍梧崖能平安脱险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了。

    谢樘造了一张他的假脸,贴在脸上替他引开了四族追杀的高手,于是“第五沉枢”在苍梧崖被逼的跳了崖。

    沉枢霎时面如金纸,心口剧痛之下森冷,好像被冰锥刺穿了一个洞。

    可笑他自以为能掌控局势,却连他向来以为最没城府的谢樘的处心积虑都毫无察觉。他双目赤红的想道:可是我何德何能,能让他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第五沉枢为了所谓的汨疆安定,亏欠了这个人一生。哪怕他能为了昔日的情谊替自己赴汤蹈火,但他不是还有个捧在心尖上的女子么,他的命,不该是留给她么?

    这一刻,沉枢再也没有余力掩饰自己心里的嫉妒,他从来都很抵触听到她的消息,起洺一提要谢樘娶妻,他就立刻转移话题。他孤身至今,并不是真的连成亲的三天都腾不出来,他只是不想,他想照顾的人,起初是高不可攀的族长之子,后来又有了喜欢的人,而他想匡正汨疆吃人的世道,因此将他藏在了社稷后面。

    沉枢忽然站起来,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他要找到那个五丫头,然后带她回汨疆,中原的真相伤了他的心,他宁愿自己从没来过。

    然而什么都没有,这里的东西很少,似乎谢樘也不再此长留,沉枢在屋里没头没脑的转了半天,忽然醍醐灌顶的想起了他在十里铺的木雕店。

    他片刻不停留,立刻翻墙走了。因为巡抚的到访,长街的热闹少了一半,沉枢照旧震碎了锁,简单粗暴的闯了进去。

    店里摆满了小物件,从拨浪鼓到小木偶,童趣十足,沉枢直接去了里间,只发现了一个午睡的小塌和空掉的鸟笼子。

    似乎那五丫头只在他的心里,哪里也不在……沉枢失魂落魄的走了,过了会儿又折回来,把里间的锁上在了外头。

    沉枢回客栈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取出怀里的锦盒,看了两眼揣上出去了。

    ——

    吕溯在驿站翻阅凉州县衙的卷宗,他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大概是文人生了副武生相,因而刚正不阿。

    凉州太守是个和稀泥的玩意儿,他边评判,边头也不抬的去摸茶盅,手里的分量太清,明显是空了。

    吕溯仍然低着头翻阅,道了声:“徐儿,添茶。”

    一会儿没听见水流的动静,吕溯忍不住抬起头来骂道:“你这小……阁下是谁?”

    吕溯毕竟是当朝重臣,虽然他屋中凭空多出个黑衣人,还制住了他的侍卫小徐,但他惊愕之外很快便冷静下来,以一种审视的眼神看向来人。

    沉枢没说话,放下怀里的锦盒便走,吕溯见状愣了一下,立刻站起来道:“这位少侠留步,请问这是何物?谁人让你交给老夫的?”

    沉枢自顾自的走,吕溯跟在他后头追:“是不是一个叫李陵隽的年轻人给你的?”

    沉枢将手按在窗边,刚准备施力,迎面便察觉到一股风刃,他一抬手挡在眉心,指缝间赫然是一枝利箭。

    沉枢眼神一沉,忽然一甩袖将吕溯掀了个仰倒,吕溯诶哟一声跌到地上,下一瞬三只飞羽以一声入地,蹭的排插在他刚站的地方。

    吕溯脸色登时一变,沉枢却刹那明白过来,他走进了别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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