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离开,场面就乱套了,人们开始端着酒杯四处流窜联络感情,几位驻守在北平当地的政要甚至拖家带口的来了,几个举止轻浮的师长围着几位阔太名媛,详谈甚欢。

    石诚只是默默吃菜,他们这桌也不冷清,刘复现下势力如日中天,不断的有人到这张桌上来敬酒,新上任的李军座没能来,手下几位师座就抢着为自家司令挡酒,一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唯有赵长华这边,是与那头截然相反的冷清。

    事实上,这大厅之中有不少人他还是认识的,赵长华原是豫陕甘剿匪总司令丁毕武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混编师的师长,后来打了败仗更是虎落平阳,没人会记得这么个落败的家伙,所以当赵长华东山再起再度坐在这当中时,居然没人记起来这么个人物。

    “赵师长别来无恙吧?”习惯了冷清,骤然来了个打招呼的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回头。石诚没有回头看来人,只是挑了挑眉毛,一只手按在元清河大腿上。

    因为他感觉到了元清河的冲动,他几乎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神经就是一跳,还好被石诚及时按住。

    沈世钧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长华,他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甚至曾经被元清河折磨,落下了难以启齿的病根,但看得出来,经过两年多的调养,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至少表面上看来与正常人无异了。

    赵长华犹豫着,他曾经绑架这位沈师长,并且从他父亲那里敲了一大笔钱财,因此他几乎可以肯定,此人这番前来寒暄,目的并不单纯。他刚要起身,却被沈世钧一把按下去,沈世钧笑笑说道:“赵师长莫要激动,我这次来只是找我内弟说两句话。”

    “内弟?”赵长华扫视了一眼身边的几位团长参谋,怀疑的看着他,“谁是你内弟?”

    “清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没有告诉你们师座你还有个姐夫呢?”沈世钧将手中酒杯送到元清河面前:“这杯罚你,喝了它!”

    元清河神色冷厉的看着他,不言不动。冷不丁的,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接过那杯酒,石诚仰着脖子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初到北平,没有去沈先生府上拜访,真是失礼,这杯我自罚!”

    沈世钧愣怔了一下,蓦地记起当年元清河身边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小伙计,不由狐疑的看着他:“张石诚?”

    石诚弯着眼睛,含笑上下打量着沈世钧,满脸喜色的说:“沈先生的痼疾,康复了?那可真要恭喜了。”说罢双手抱拳朝他作揖。

    一句话说得沈世钧面色瞬间灰败下去,他难于启齿的隐疾,他的痛处,就这样被这伶牙俐齿的小伙计给揪了出来。因为那一个月在元清河手中非人的折磨,他下面那活废了,从此不能行人事,并且大小便失禁,不得不在那里绑上厚厚的尿布等物,接住时刻都可能泄出来的污物,他一年四季浑身带着一股气味,不得不用浓重的香水味掩盖,这一切,都是拜元清河所赐。

    一个身材矮瘦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亲热的搭上沈世钧的肩膀,笑道:“沈师长,这是你的熟人?”

    石诚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男人,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冯参谋抬起头,刚好与石诚的目光遇上,他不由好奇的与这个清俊青年对视了片刻,笑问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冯参谋长威名远播,我一直很仰慕您呢,叫我小张就行。”石诚淡笑,当年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他无数次的看见过这张脸,几乎成了他的梦魇,但是,这个男人或许根本就不记得当年那个柔弱的少年。

    “仰慕?”冯参谋打量着石诚,疑惑的问道:“我们认识?”

    “冯参谋当年在东陵为孙师长干下的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天底下谁不认识您呢?”

    “好汉不提当年勇!”冯参谋笑逐颜开,跟石诚也就热络了几分,看到石诚的徽章,神色略微讶异了一下,赞道:“小伙子年纪轻轻位及参谋长,真是前途无量,来,张参谋长,我敬你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石诚爽快的一口喝干,看着那两人勾肩搭背的远去,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下来。

    不出元清河所料,石诚又醉了。

    但石诚这回醉得倒也安静,眼神茫然的坐在汽车里,呆愣愣的看着他坐进来。元清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布袋,拿出一片晒干的藿香叶子含进嘴里,这已经成为他的必备良药。谁知石诚突然双手一伸,撅了嘴眼神清亮的看着他,声音里居然带着娇气的尾音:“你在吃什么?我也要吃!”

    元清河知道这人一醉,就变得有趣得很,便有心逗逗他:“屎,你要不要?”

    谁知石诚并不上当,撅了撅嘴撇开脸:“屎啊,那就不要了,臭……”

    元清河脸色一变,登时有些尴尬,这人醉是醉了,但没变傻。

    谁知下一秒,那人整个缠了上来,跨开双腿坐在他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仰起脸,凑到他跟前大声嚷嚷道:“让我闻闻,臭不臭,让我闻闻!”

    元清河一愣,低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人带着一脸孩子气懵懂的看着他,细弱流畅的眼尾,密长的睫毛,浅浅的双眼皮褶痕,冻红的圆润鼻头,嫣红的唇……让他觉得周遭的嘈杂在那一瞬间静止了,呼吸开始粗重,目光一黯,几乎有些把持不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炽热的呼吸已经到了跟前,石诚主动拱到他唇间,四片唇瓣贴在一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天真的笑了:“不臭,香的!”

    江坤城站在雪地里,仿佛瞬间被冻成了一尊僵硬的雕塑。

    不远处的车里,石诚跨坐在元清河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主动上前亲吻他的场景像一记重锤,在他的心里砸出一个深坑。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向前跨出一步,想要将车里的两个人看成一场误会。

    他的大哥,他那一身风骨洁身自爱的大哥,此刻的的确确,整个人都缠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像一条浑身绵软的蛇。

    脚步像踩着棉花般无力,江坤城走上前去打开车门。仿佛秘密被人窥破,元清河有些吃惊,扣着石诚的腰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江坤城面无表情的把一件军大衣塞进车里,刻意不去看正在亲近的两个人,垂下眼睑,低低的说了声:“大哥忘了拿衣服。”

    直到汽车开出去很远,他仍旧默然的站在雪地里,看着雪地里那两道深黑色的车辙。

    这人赖在他身上不肯下去了,竟然就着这个姿势勾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怀里,乖巧的睡死过去,以至于到了下榻的饭店,元清河抱着他上楼的时候引来无数人侧目。

    当晚,他们下榻的侨鸿旅店却出了事故。

    火灾不知道是从哪个楼层燃烧起来的,总之当睡梦中的人们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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