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耳边嗡嗡,脑中空白。

    意识到男人深潭一般的眸子正绞着自己,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眉眼一弯笑道:“我何止是喜欢?我是爱皇兄呢!皇兄英明神武,受天下人爱戴,我自是也不另外。”

    说完,也不看他,侧身躬下,拾捡起掉落在地的软枕撄。

    回转身的瞬间,后脑蓦地一重,是被男人大手扣上,然后往自己面前一按偿。

    她毫无防备,就被带着撞伏在他的身上,脸差点撞上他的脸。

    她吓得准备起身,却被他的大掌扣着动弹不得。

    鼻尖几乎轻擦上鼻尖,他薄唇轻启,灼热的气息撩撒在她的唇上。

    她听到他一字一句道:“早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会跟陈落儿一样勇敢……”

    陈落儿?

    郁墨夜只觉得浑身的血直直往脑门上一涌。

    她……她会说这种话?

    这不是明白告诉他自己陷入了一场不.伦之恋?

    真是疯了!

    “我……我……”

    支吾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见男人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直让她保持着趴伏在自己身上,脸对着脸,所有的表情和心事都无处遁形的姿势,她只得故作镇定地搪塞:“嗨,我那不是喝醉了吗?皇兄不要当真……”

    “酒后不是应该才吐真言吗?”

    男人专注地看着她,两人的脸隔得那么近,似是他稍稍一抬就能亲到她。

    郁墨夜眼睫颤得厉害,其实心比眼睫还要颤。

    “会跟陈落儿一样勇敢?”男人轻笑了一声,“是醉了之后才勇敢吗?”

    郁墨夜一怔,望进男人墨濯般的深瞳。

    那里面就似是有漩涡一般,将人吸纳、卷入、淹溺……

    他什么意思?

    是说她不够勇敢吗?

    这根本就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好不好?

    她勇敢又能怎样?

    那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勇敢。

    她跟陈落儿的情况不同。

    她只是不想一厢情愿。

    且,也不想自己的一厢情愿被人发现,被人看轻,特别是他。

    这个话题让她有些窒息,再继续下去她觉得自己会疯。

    “当务之急,还是想想皇兄身上的毒怎么办吧?”

    两两相凝了好久,也沉默了好久,她才开口,岔开话题。

    话音还未落尽,唇上忽的一重,男人竟然凑近吻上了她。

    郁墨夜心尖一抖,浑身僵住。

    正慌乱得不知所措,男人只是蜻蜓点水般亲了她一下就放开了,然后看着她。

    心跳咚咚,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跳出,郁墨夜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她睁着大大的眸子,同样看着他。

    忘了思想,忘了呼吸。

    或许是关于陈落儿的这个话题让她的心防变得松动。

    又或许是心里正被他舍身救她之举充斥着满满的感动。

    再或许是他浅尝一般亲她一下就放开的动作太过撩.人。

    反正他再次逼近,她闭上眼睛,两唇相交,一切发生得那么自然而然。

    不同于第一次的轻触,男人吻得有些大力,大手扣在她的后脑上,让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

    清楚地感觉到他胸腔的震荡,就像是一下一下跳在她的心口一般,她长睫轻颤,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吮吻吸碾。

    明明她在上面,她却觉得窒息得厉害,口中的呼吸尽数被他夺光。

    男人霸道地、强势地汲取着她唇齿间的所有芬芳。

    就像是被深海的大浪所卷,她浮浮沉沉,淹溺在他的一片炽烈气息之中。

    想要呼吸,想要逃生,想要驱走窒息,她第一次回应起他来。

    也不是回应,而是防守,用自己小巧的舌尖抵御他的进攻,推拒上他的舌。

    却不知,此时这样的举措比回应更让人血.脉.喷.张。

    两舌推推搡搡、进进退退,纠缠在了一块。

    男人很快便粗噶了呼吸,郁墨夜亦是吁吁气喘。

    吻越发加深,男人蓦地一个翻身,两人就换了个位置,她被压在了下面。

    直到男人的大手顺着衣襟滑进了她的袍子里面,她才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伸手推他。

    大力推他。

    男人又吻了一会儿,才缓缓将她放开。

    却只是放开她的唇,而不是人。

    依旧压在她的身上,垂目看着她。

    黑眸暗沉,目光炽烈粘稠,菲薄的唇边泛着点点水光。

    “放我下去!”

    郁墨夜边说,边伸手推他,话一出口,自己愣住。

    那沙哑的声音就像不是她的,而响在静谧的厢房里,更是平添了几分暧昧。

    于是,一张原本就涨得绯红的脸更是红了通透。

    “放心,朕身上还中着毒呢,能将你怎样?”

    郁墨夜怔了怔。

    还知道自己身上中着毒啊?

    既然知道,就不能消停一点?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男人大手按住了肩。

    “其实,倒是有一个解毒的法子。”

    郁墨夜一震,“什么法子?”

    心跳突突、满眼期待地等着男人继续,却又听得他道:“算了,此法子要牺牲你,若要如此,朕又何必救你。”

    郁墨夜怔了一瞬,一把攥了他的袍袖:“快说,是什么法子?”

    她本就宁愿他没有救她,宁愿中银针、中毒的人是自己。

    只要能解他的毒,牺牲她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轻翘了一下嘴角,凤眸蕴起点点促狭,凝着她,薄唇轻启道:“还记不记得昨夜朕说你内火太旺,需要泻火?”

    “嗯。”

    这跟解毒有关系?

    “后来,朕说跟你沟通很吃力,记得不?”

    当然记得。

    一辈子记得。

    郁墨夜撇撇嘴,没有做声。

    “朕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你压根没有听懂朕的意思,医书上说,阴阳失调,才会导致火重,泻火的意思就是男欢女爱、阴阳调和即可。”

    男人说得随意,郁墨夜却是听得心口一撞,原本就滚烫的两颊更是如同被火在烤。

    难怪说她沟通吃力,这话外音也真是……

    简直了。

    “这跟解毒的关系是……”

    “道理是一样的,泻毒如同泻火,同样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度给对方。”

    男人原本暗沉的眸光慢慢变得炯亮,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唇角微翘。

    郁墨夜眼帘颤了颤,反应了一下他的话。

    他的意思是,可以通过男女交合,将他身上的毒度给她是吗?

    “真的吗?”

    她有些怀疑。

    虽然她不懂医,但是基本的常识有的。

    泻火通过这种方式有可能。

    毕竟火是虚的东西,而且就算通过男欢女爱的方式,就如他所说,那也是阴阳调和,又不是将一方身上的火度到了另一方的身上。

    而中毒,是毒素已入体内。

    真的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度给另一个人?

    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男人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可能。”

    男人深表同意地点头,“嗯,那就不可能。”

    郁墨夜懵了懵。

    汗。

    敢情是骗她逗她玩的?

    一时气结,抓了头下的软枕就朝他砸过去。

    男人低低一笑,伸手接住。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的时间,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四王爷在吗?”

    榻上两人一怔。

    是萧震的声音。

    郁墨夜呼吸一滞,还未等身上的男人做出反应,已是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开,连滚带爬下了床,“在……在的。”

    就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现形,郁墨夜又慌又乱,连声音都在抖。

    倒是某个男人,淡定得很,就躺在榻上没事人一样,看着她狼狈地又是整理衣袍,又是整理发髻。

    开了门,萧震长身玉立在门口。

    “大当家的有事吗?”

    萧震眸色深沉似海,凝了她一瞬,又眼梢一掠,瞥了房里榻上的男人一眼,复又收了回来,似是落在她的唇上。

    这才徐徐开口:“有个女人在寨门口鬼鬼祟祟,被我们的人抓了,她说她是四王妃,前来找四王爷的。”

    郁墨夜一震,顾词初?

    顾词初找她找到这里来了?

    “请问此时人在何处?”

    “在大堂。”

    “我去看看。”

    郁墨夜拔腿就迈过门槛,想起还未跟帝王打声招呼,忙停了脚步回头,“皇兄,好像是顾词初来了,我去大堂看看先,一会儿就回来。”

    男人“嗯”了一声。

    郁墨夜越过萧震的身边,疾步朝堂屋而去。

    萧震伸手准备带上厢房的门也随之离开,却蓦地听到帝王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大当家的,可否谈谈?”

    萧震怔了怔,回头看了看远去的背影,一撩衣摆,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也未掩门,一直走到房中央,离床榻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对着帝王略略一躬:“不知皇上想谈什么?关于银针上的毒,寨子里几个会医的兄弟正在研究,若有消息,我会前来禀于皇上。”

    帝王缓缓坐起身,再次倚靠在软枕上,扬目睇着他。

    片刻,不徐不疾开口:“今日大当家的表现,当真让朕刮目相看。”

    萧震眼波一漾,旋即恢复如常。

    他同样看着帝王。

    “不知皇上指的是……”

    “今日早上,大当家的告诉朕关于此次让朝廷派人前来谈判的真正原委时,朕就很是意外,也被大当家的孝心感动,所以才答应与大当家的一起做一出戏,帮大当家的拿到遥心丹。”

    帝王说着,深深浅浅的视线一直凝落在萧震的身上。

    “而让朕更意外的,是大当家的无私忘我、义薄云天。为了救朕的四弟,大当家的甚至不惜舍了母亲的救命药,也不惜舍了唯一的家天明寨和得来不易的大当家之位,着实让朕万万没有想到。”

    帝王轻勾着唇角微微笑着,笑意却一丝未达眼底。

    萧震亦是浅笑:“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肩负天下苍生,还不是为了救四王爷,将个人生死和江山社稷置之度外。”

    “朕跟你不一样,朕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四王爷的亲哥哥,哥哥救弟弟,天经地义,不救才会落天下人话柄。”

    “嗯,”萧震点点头,“我之所以这样做,跟皇上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也是为了天明寨一帮兄弟。此次让朝廷派人前来谈判,是由我提出的,萧章也曾是天明寨的三当家,换句话说,今日的一切皆是因我和天明寨而起,若四王爷有任何闪失,皇上定然会怪到我跟天明寨头上吧?”

    萧震亦是看着帝王,从容的声音继续:“怪我倒无所谓,怪天明寨,寨中的一帮兄弟就肯定会遭殃。与天明寨一帮兄弟的安全相比,我一人的安危荣辱又算得了什么?母亲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有担当,若她知道了这些,也定然会理解和支持我的做法。”

    帝王垂眸微微笑。

    再抬眼看向萧震的时候,眸中神色越发深了几分,面上却依旧淡然自若、笑意盈盈。

    “没想到大当家的跟朕竟是同一种人,不打不相识,也算是缘分。”

    萧震谦逊颔首,不卑不亢:“皇上过奖,能被皇上如此说,实乃萧某三生有幸。是皇上宅心仁厚,明明是我将皇上骗至前来,皇上却未曾计较我的欺君,反而给予我鼎力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尽。”

    帝王扬手,示意他无需挂怀。

    郁墨夜带着顾词初回来厢房的时候,两个男人似是恰好谈完了,萧震正躬身告辞。

    她们两人进,萧震出,身形交错的时候,萧震深看了她一眼,她怔了怔,没懂,出于礼貌,连忙碰了顾词初的手臂,介绍道:“天明寨大当家的。”

    顾词初礼貌颔首。

    萧震亦点头回敬,然后,就出了房门。

    来到房中,顾词初便拂了裙裾跪地给帝王行大礼,搞得郁墨夜在边上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好在帝王扬袖得快,“出门在外,不比宫中,无需这么多礼节。”

    “谢皇上。”

    顾词初起身,低眉顺眼。

    睨见她一身的风尘仆仆,帝王笑道:“四王妃对四王爷还真是情深一片,如此遥远之地,竟也不辞辛苦、一路寻来!”

    顾词初正欲启唇解释,郁墨夜已先她一步开了口。

    “这个怪我,那日见过太后娘娘之后,我心中很是忧急,又是找五弟,又是找樊篱,也未顾得上回府,只让车夫带了口信回府给她,然后就跑到天明寨来了。天明寨并非寻常之地,她担心我,所以才找过来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顾词初,心中满是歉意和感激。

    那日她走得太任性,全然忘了,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如此心系她安危的女人。

    握了顾词初的手,“你一路辛苦了。”

    一向非常注重整洁的一人,此刻却是发髻蓬乱、满面憔悴、衣袍也是脏了多处,一看就知道,定然是没怎么休息,连着赶路所致。

    顾词初含笑摇头,一脸羞赧:“不辛苦,只要王爷好好的,妾身也放心了。”

    末了,又想起什么,再次拂了裙裾,对着帝王跪了下去。

    “方才听王爷说,皇上为了救王爷身中银针、龙体染毒,妾身大为震撼,也被皇上对王爷的兄弟情深深深感动,妾身再次替王爷谢过皇上的救命之恩,多谢皇上!”

    顾词初埋首于地,虔诚行礼。

    看着这一幕,郁墨夜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亦是震撼,亦是感动。

    震撼和感动这两人为她做的。

    帝王扬手。

    “方才朕已说过,无需多礼,起来吧。既然王妃也说了,朕与四王爷兄弟情深,所以,王妃也不用挂怀,兄护弟周全,天经地义。一路奔波,王妃也不容易,且先去歇着吧。”

    “是!”

    顾词初从地上起身,郁墨夜伸手帮扶。

    ******

    当郁墨夜将顾词初安顿好回来的时候,男人似是睡了过去。

    只见他保持着轻靠在软枕上的姿势,并未躺下去,但是,双目却是轻阖,一动不动。

    未免惊扰到他,她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来到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被褥朝上拉了拉,盖在他的胸口上。

    “除了朕,还有谁知道你是女人?”

    男人骤然开口,吓了她一大跳。

    转眸看向男人,见他不知几时已睁开眼睛在看着她。

    那清澈如水、洞若观火的黑眸,哪有一丝惺忪?

    看来,是闭目养神或者闭目想事呢。

    “我还以为皇兄睡着了呢。”

    见男人凝着她,似是等着她回答,她想起男人的问题。

    还有谁知道她是女人?

    想了想,似乎就只有他跟郁临旋,其余应该没人知道,就连顾词初都不知。

    张嘴本打算实事求是回答,蓦地想起这个男人对郁临旋的态度,略一沉吟,便改了口:“没人知道,除了皇兄。”

    “你确定?”男人微微敛起了几分眸光。

    郁墨夜点头。

    男人也没再说话,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又缓缓阖上了眸子。

    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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