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棋墨推开忠肃阁的房门,一下子,席卷而来一股灰尘,靳弦赶紧后退五六步。许扇琯拿起扇子,拉住靳弦,扇了扇他面前的灰尘,叹口气说道,“你别逞强。”

    棋墨不好意思地拂了拂屋前的灰尘,见许扇琯同连离荒皆是一脸紧张,心中不知其中的缘故,只得小心说道,“太守大人请见谅,因是后来继任的程引大人将此处化为禁地,不许人踏入,所以才闲置许久,无人打扫。”

    许扇琯继续扇着扇子,解释道,“靳弦从小异于常人,沾不得灰尘花粒,稍有差池,可能有性命之忧。离荒,便由你代靳弦去看看。”

    “嗯。”连离荒点点头,向棋墨说了一声有劳,便同他进去,有婢女特地拿来烛火。登时,一间房子渐渐被点亮。

    许扇琯拉着靳弦,脸上虽是笑着,语气中却透着一股执拗,“虽说你想弄清真相,但不可贸然行动。”靳弦见许扇琯难得严肃起来,笑了笑,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证物不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心中却一直有个疑问,凶手这番作案,到底有什么动机?

    约摸过了一刻钟,连离荒走了出来,向靳弦报告,“屋内一切完好,没有任何劫持打斗的痕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在窗台上,之前放置血手的地方,血迹也已干涸……”

    “是向着窗外么?”靳弦问道。

    “是。”

    靳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一瞬便消逝,“方位呢?”

    连离荒仔细回想着,说道,“不是特别清楚,不过从血迹来看,倒是依稀可以判断是窗外的西北方向。”

    靳弦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终于有一丝笑意,又问道,“棋墨,章画大人事发之前可有什么异常么?”

    棋墨立刻行了礼,回答道,“好像没什么异常,这新枫郡也没什么大事发生,所以一直都十分清闲。”

    “可有什么仇家?”

    棋墨赶紧摇头,“章画大人向来以德服人,断不会是仇人报复。”

    靳弦并没有再追问,恍惚间看到棋墨似是舒了口气,虽然头一直垂着,还是感觉到他眼神中有所躲闪。“离荒,你同棋墨再去看看接下来的两个房间。棋墨,你顺便把这新枫郡太守府的地形图,还有关于此案的一应卷宗,都差人送到我房里。”

    “是。”连离荒和棋墨同时答道,便起身离去。

    就在说话的当口,靳弦特意观察了棋墨的神情,倒也没有异常,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许扇琯笑意盈盈地收起折扇,看着沈旬,“沈管家,不知在下的房间……”未等沈旬回答,靳弦走在前方,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扇琯,你今日暂住我的房间。沈管家,你们也不必跟着,我同扇琯自己走回去。”

    沈旬行了礼,仍旧不放心,说道,“太守大人初来,怕是不好寻到风溯阁,还是叫霜宁给二位带路为好。”

    “也好。”靳弦也不拂他的好意。霜宁走来,微微行礼,垂着头,轻声说道,“太守大人,这边请。”

    许扇琯拿起折扇敲了敲头,不解地看着靳弦,蹙起眉头,“靳弦,难道今晚,你要同我挤?”

    靳弦偏过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你觉得呢?”许扇琯僵在原地,看着月色,叹了口气,“今晚注定又是不眠之夜,你是不是有所发现,想趁着夜色去调查。这种事,你别拉上我,你跟连离荒两人足够了。”

    “不然,你是想同我挤?”靳弦脸上的笑意更甚,直直地盯着他。许扇琯躲闪不及,立马换了一张面瘫脸,严肃地点点头,“还是调查比较好。”

    靳弦笑着点点头,收起玩闹的心情,小声在许扇琯耳边问道,“扇琯,依你来看,棋墨这人如何?”

    “你是怀疑他?”许扇琯想了一会,也是压低声音说道,“也没有什么异样,说起几位太守大人的失踪,那哀伤的表情也不像是装的。”

    靳弦同他走在前方,小声说道,“目前还想不到他有何作案动机,不过,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值得怀疑。”

    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值得怀疑。是靳弦常说的话,也是他一直以来破案的信念。许扇琯看着他脸上认真的表情,眼中神采奕奕,内心肯定激动非凡。也是一个断案成痴的怪人。

    两人刚到风溯阁,已有一位侍女立在门前等候着,见到靳弦,赶紧行礼,眼神中略有躲闪,“奴婢萼夕,太守大人要的卷宗和地形图,已放在桌上。”

    “萼夕,你是之前章画大人的侍女?”靳弦漫不经心地问道,也是随口一说。

    萼夕倒是惊了一跳,立马跪在地上,脸涨得通红,“是……”一旁的霜宁也跪在地上,急切地说道,“太守大人,您别怪罪萼夕。”

    许扇琯笑着将两人扶起,“太守大人只是随口一问,又何来怪罪之由?”

    萼夕依旧垂着头,靠在霜宁身上,估计也是吓得腿软。倒是霜宁开口说道,“之前的太守大人,嫌弃萼夕姐姐是章画大人的侍女,觉得晦气,便罚为下等婢女。莫不是棋墨从中斡旋,萼夕姐姐早就被遣回乡里,随便嫁于一莽夫就聊此一生。”

    靳弦倒来了几分兴致,问道,“不知是哪位太守大人?”

    萼夕轻轻扯了扯霜宁的衣袖,摇摇头。霜宁也不管不顾,理直气壮地说道,“便是上一位才上任一月的苏尹大人,他还妄想欺负萼夕姐姐,若不是有棋墨拦着,怕是……”霜宁越说越激动,已是咬牙切齿。萼夕被羞得将头埋得更深,恨不得躲进地上的缝里。

    许扇琯扇着扇子,若有所思地说道,“竟是有这种事,看来棋墨,倒是对你们很好。”

    “自是很好,棋墨从不欺负打压我们,偶尔在太守大人面前,还会向着我们。”霜宁说话时,眼中充满崇敬和仰慕之情。

    “别胡说了,”萼夕终于抬起头开口说话,又向靳弦行礼,极尽谦卑地说道,“若是太守大人不愿看到萼夕……”

    “萼夕姐姐,”霜宁赶紧打断她,不解地问道,“你干嘛这样?太守大人英明无双,断不会赶你走的。”

    “无妨,留下便是。”靳弦的声音响起,说完便进了屋。

    只见萼夕脸越发红,怔得立在原地,头低得都快折了脖子。反而是霜宁抱住她,喜色溢于言表,“太好了,萼夕姐姐。这位太守大人,的确不一般,年轻豁达清俊温柔,把姐姐的魂儿都快勾走了。”

    “快别胡说,赶紧进去伺候着。”萼夕小声责备道,心中却如蜜罐打翻一样,脸上的红晕更甚。

    靳弦独自站在桌前,看着地形图,将之前太守失踪的每一处房屋都化了圈,又翻看了之前的卷宗,对此事倒是有了四五分的了解。

    第一人名作章画,去年正月时失踪;第二人名作程引,五月三日任职,六月三日失踪;第三人名作弘原,六月十五日任职,七月十五失踪;第四人苏尹,八月一日任职,九月底失踪……似乎除了第一人,都有某种规律,到底预示着什么?

    萼夕小心地进门,手中端着两杯茶,这是先前就特意备下的。霜宁拿过其中一杯,笑意盈盈地朝许扇琯走去,还不忘对萼夕使眼色,让她只将手中的茶递给靳弦。萼夕脸微微晕红,轻轻将茶托放在桌旁,也不敢上前打扰他,只等等候在旁。

    约摸过了一刻钟,靳弦嘴角突得有了笑意,事情终于有了一步进展。眼角瞥见侧旁的萼夕,略有一怔,萼夕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头埋得很低,轻声说道,“奴婢,来给太守大人送茶,见大人不得空,所以等候在一旁…”

    靳弦也没言语,拿起茶杯,萼夕赶紧跪在地上,“大人,是奴婢失职,杯中茶已凉…”

    “无妨,”靳弦小喝了一口,对这些琐事并不太在意,示意萼夕起身。似乎无意地问了一句,“萼夕,在你服侍章画大人时,可有发现他有何异常么?”

    “异常…”萼夕极力回忆着,还是不敢直视靳弦,“大人一直都还好,生活中也是严谨有规律,没有什么异常。有一个是,章画大人天生恶疾,春季发作频繁,找了很多大夫都无法治愈…”

    靳弦只留心到两个字,“恶疾”,到底是什么样的疾病?“可致命么?”

    “发作起来十分厉害,会十分剧烈地咳嗽,每次都像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我们做奴婢的,也苦于无法,只能够整天整日的守着。”

    靳弦陷入沉思中,章画大人的失踪与他的恶疾到底有没有牵连,毕竟他是此案第一个失踪的人,应该就是此案的突破口。

    “章画大人可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萼夕一直等着靳弦说话,冷不丁倒被惊了一下,不过只是眼神轻微地动了,忙回答道,“常去的地方,便是二夫人悠梨的遇梦阁。大夫人过世以后,奴婢便唤二夫人为夫人。”

    靳弦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悠梨夫人如今在何处?”

    “自从章画大人失踪以后,悠梨夫人便开始魂不守舍茶饭不思,不等几日就搬离了太守府,倒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如今在何处,奴婢就不知了。”萼夕小心地回答,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语言。

    靳弦点点头,没有言语,走到许扇琯的面前,他正盘腿坐在榻上,闭眼打坐。“你们先退下吧。”

    “是。“萼夕同霜宁同时答道,弯着腰退下。

    靳弦坐在许扇琯旁边,轻声说道,“你先休息,晚上子时,我们就出发。”

    许扇琯也未睁眼,嘴角轻轻一笑,“你知道了?”

    “嗯。”

    靳弦抬起眼看着窗外,夜色已然困住整个世界,仿若正在燃起一丝诡异的气息。他总觉得这件案子,远远没有表面上看那么简单,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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