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打得他整张脸都偏了过去。

    巴掌扇过的地方一白,迅速红了起来,他一张俊脸上顶着个鲜红的巴掌印,没多久就肿了半边。

    一瞬死寂。

    他看她的眼神变得像一把锋利的尖刀。

    卢伊人手指根都在疼,掩饰着眼底转瞬即逝的慌乱理直气壮地站起身,“陆重淮,我不报警是看情分,说白了你只不过是露水姻缘一夜床伴,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玩暧昧是我的权利,就是我想出这扇门,也用不着跟你报备!”

    陆重淮扫了一眼地上被她扫落的叉子,摸了摸脸,冷声说:“你昨天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卢伊人忍了一整天,反唇相讥,“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他看着她的神色有了些玩味,“合着怎么说都是你对是吗?是谁白天可怜兮兮地求我信?惹得你生气了你就能照脸打,我生气你就当闹着玩是吗?”

    他捡起叉子撇在桌上,脸上冷得可怕,忍着火气数着她的罪行,“和人谈生意差点被拉上床的不是你,喝人喝酒被下药的不是你,车被砸东西被偷的不是你,你告诉我,那是谁?嗯?”

    他钳着她的下巴恶声恶气地说,“卢伊人我告诉你,我现在对作死的女人一点耐性都没有,识相就给我乖乖呆着!别自找没趣还不挑时候!”

    卢伊人摇着下巴挣脱,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板着冷若冰霜的脸不卑不亢地说:“我有今天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如果有一线希望我爸就不会死,这两年不是你从中作梗我能做成多少桩正经生意,你少在这大义凌然地数落我,我严重怀疑我车被砸都是托了你的福!”

    她说完一脚踹在他挺翘屁股上,“不想我砸门就赶紧放我出去,把我的钱包、钥匙、手机都还给我,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跟这充什么好人!”

    陆重淮给她踢了一脚,眼中更冷,盯着她看了一会,全然没了和她调情时的容忍,也不再说什么要她赶快服软的话,认真了似的。

    “卢伊人你最好记好了今天说的话,今后我继续从中作梗暗地里使坏,有本事别腆下脸求我。”

    他当真进房把她的东西都拿给了她,摁在她手上时用了几分力道,估计一天说的话都没这几分钟说得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撕破脸还有脸吗?卢伊人抓了自己的东西就走,穿好鞋,拧开门前又回了头。

    陆重淮还以为她后悔了,可她却抬脚踩在门框上,一脸正经地问,“我的车你给我开回来没有?开回来了的话把停车卡给我。”

    他紧抿着唇拉开抽屉,把卡给她。

    卢伊人眼里只盯着卡,抽走以后再不回头地出了门。

    以前他们也这样吵过架,可他从没像今天这样语气镇定地威胁过她,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陆重淮气得脸色跟青铜器似的,浑身气血翻涌,像是下一秒就能吐出血来,狂躁地揉了揉头发。

    他在楼下的时候明明满心欢喜的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可看着她牙尖嘴利那样儿硬是压不住心里那股无名火。

    换做别的女孩儿被自家男人从千钧一发的险境拉回来早巴巴往身上贴了,听到他那么生气的威胁也该害怕一下,怎么她卢伊人一点实务都不识?万一那帮孙子的招再损一点,给药里再掺点让人上瘾的玩意,她还能没事儿人似的站这冲他发火吗?

    都说商场如战场,半点差错都可能导致企业破产,谁会管中没中计吃多少吃亏,谁要听事后无关痛痒的解释,这要放在他身上,犯了这种识人不清的错误,保准能被揍得一个月下不了床。

    现在她做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事,让自己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他没对她动手就不错了,她还敢打脸!

    脸和后背都火辣辣地疼,陆重淮照着门前的镜子查看着伤势,脸色阴沉地看着硕大的巴掌印,吃人的心都有了。

    ***

    一出门卢伊人就扶了扶额,难堪地闭上了眼睛。

    手打在他脸上的感觉还在,又麻又疼,关键还不自在。

    都说打人不打脸,何况是陆重淮的脸。

    陆家几代人,涉足的领域遍及方方面面,一个单子就能让一个普通公司给每个员工的薪水翻倍,外界给陆氏集团起了个响当当的别号,最强甲方。

    她申请的小公司注册还不满半年,往期交易数额也搬不上台面,尤其主营业务是广告宣传策划,想不跟他攀上关系都难。

    没人会为了她这个空壳公司得罪金主,这样一来几乎是灭顶的人祸。

    无论昨晚还是今天,她都能感受到他的盛怒,那一巴掌也许是害怕得没了理智,也许是因为他的控制欲超过了她能容忍的底线。

    今年的数次交锋,她没有一次赢过他,现在就连打嘴仗也完败,那一瞬她被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打击得欲哭无泪,唯有用最暴力直接的方式还击。

    她从没想过靠出卖色相赚取微薄的利润。合作的客户似乎很好说话,是个年纪轻轻却了不起的企业家,白手起家干到今天这个规模,加了不少印象分。

    之前派人交涉过,细节也基本谈拢,就差饭桌上的最后一步。

    来谈合同的老板也不是秃头浑圆的老头,是个看起来气质沉稳的杰出骨干,带了个替自己挡酒的小女生。女生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卢伊人比她大不了几岁,看着难免觉得亲切,从而失了警惕心。

    席间这个女孩娇羞地捧起茶水敬她,被老板呵斥温度不是度,没有诚意,被迫开了酒。不知道她在酒里动了什么手脚,喝了全身燥热,意识不清,想反抗却没有力气。

    陆重淮踹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就是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摁着她扒的一幕,气得先把对方踹飞了两米,又把她甩到床上撩了半小时才给她。

    回想起整个过程的确令人后怕,可她同样为平白无故的灾难而感到愤怒,招惹上这些祸端的原因可不就是他?

    要不是被贴上了他的女人的标签,她至于成为明晃晃的靶子吗?

    分明三年前他们就已经分手了。

    楼道声控灯明灭间,她暗自在心中发了一个誓:她独自闯荡的事业可以被他阻挠,但他必须得知道,她有自己的骨气和尊严,没那么容易被他支配。

    这小区有上百栋房子,占地面积算得上市区里数一数二的,有独立的物业大楼,三个超市,一个防疫站,东南西北四个门,正处在通衢要塞上,治安是这一带最好的,无时无刻都有巡逻经过。

    夜色正浓,她刚出楼道口就被保安的手电筒晃了一下,不由眯起眼,顺着光源认路。

    每栋楼下都用水泥和青砖砌了简易的停车位,没有划进谁家,只要地方空着就能占,所以她也不能断定车就停在楼头。

    卢伊人按着钥匙开关找着车,开关第三回的时候终于看到前面有辆车灯闪了闪。

    她迎面走过去,车门拉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了旁边那辆灰色的suv,比她这新提的日系车不知道上几个档次。

    陆重淮的。

    她看到了他随手放在车玻璃前的打火机。

    zippo,08年发售的限量版。

    她七年前买给他的,用了好几年积攒的零花钱,即使她从来不赞成他抽烟。

    除此之外陆重淮还有个嗜好,爱搜集限量绝版车,时常把“车是男人的玩具”这句话挂嘴边,烧钱修了个和普通停车场差不多大的地下车库,里面停放着一溜顶级配置的改装车,全是他心爱的宝贝。

    早些年陆重淮最爱的代步工具其实是摩托车,不是那种踏板摩托,是那种在高速路上可以和汽车匹敌的大马达神器。

    血气方刚的少年酷爱那种风驰电掣的爽快,经常拉着哥们成群结队的在凌晨光怪陆离霓虹下松手飙车。有回他一个死党发现了一处废弃的跑道,正适合娱乐竞技,一伙人就趁着月黑风高疯闹瞎玩,没想到真出事了。

    到弯道不减速,车轮蹭地的角度也不对,连人带车飞了几米远,前边的保险杠都砸瘪了,后面的车从他头顶上擦着过去,动了三个小时手术才捡回条命。

    伯父知道后难得回了家,砸了他几辆摩托,吹胡子瞪眼地呵斥了一番,扬言他再敢胡闹就打断他的腿,连跑车都不让他开了。

    所以在这一代威风凛凛的二世祖里,他可能是第一个不开跑车的酷拽少年,正儿八经开着各种suv奔走在都市的灯红酒绿下,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半点风月气都闻不出,她还曾为这种气质骄傲着迷,现在看来整一个斯文败类。

    思及往事她在原地呆了一会,虽然很想一脚踹他车上,但她扭头看了看路灯旁的摄像头,还是忍住了。

    她迈了几步回到车上,关上了车门,朝南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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