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眸色波动。

    东侯凤笙竟在这里!

    西南到底怎样了,他竟亲自来掌控这骁骥营?

    我盯着他静默了一下,想着如何开口。

    他侧后方那人矫健地飞身下马,身材修武,银色的将军铠甲,黑色披风如夜色降临,他几步上前,于马头一抱拳:“骁骥营都尉楚诚煊拜见公主殿下!”

    我眼神定定地看他,略略有些反应不过,楚诚煊的话,既然好好站在这里,许是有这么一丝可能,这里还未在前圣教掌控中,可笙郎却在此又如何说呢?

    我只是轻道:

    “将军领兵,毋用多礼!”

    东侯凤笙忽然在马上清和悠然地开口:“你一路风尘,先稍作休息吧。”

    我点下头。

    楚诚煊一手做出恭请的动作,朗声道:“殿下先作休息,我等稍时在大帐恭候殿下。”

    我轻嗯了声,策马随东侯凤笙并行而去。

    我在帐中好好洗漱梳理了一番,品了杯清茶,扯去了外衣,在里面的床榻上仰面一躺,闭目休憩。

    听一直端坐于那椅上之人轻然走来,坐在我身侧,指尖从我的鼻翼滑到了唇上,极其温柔地开口:

    “花辰,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语。

    他收回手指,静了一会儿,我听他解开衣物上了床来,到里侧紧靠着我躺下,在我耳边的话语低柔至极:“花辰,不想说话,是不是想,如此…。”

    他拉过我的手指潜入他松散的衣襟,我手心一颤,忽然面有黑线地坐起,我闭上眼睛长吸了口气,睁开道:

    “笙郎,我情感上亏欠你,父皇留下的江山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我,要怎样对你开口?!”

    我心思低沉地长换了口气,真觉这情感之事让人绞心断肠,不如心神枯竭之前去做两日尼姑吧。

    东侯凤笙忽然从后面贴近我,很温柔地轻诉道:“花辰,我曾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停下,这江山相比你的笑颜,无足轻道,我认识你之前,不知这世上能有什么来挽留我的心神,我有不世的财富,极至的容姿,高绝的武功,世人的仰慕,可我心中却如此的空旷,我想,也许这整片江山能将它填满。”

    “可是我错了,我要的,你一句温柔的话语就可以给我,花辰,就算我们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财富,权势,美貌,才华,我只要你心中的爱此生就满满地足够了!”

    我募然心中如此酸楚,笙郎,我还爱着别人的心你要吗?

    东侯凤笙又轻道:

    “花辰,我从没怪过你,我们相处日短,而你,怎会因我的容颜或是那一时的冲动爱上我,你忽然挡在我身前时,我是万分的吃惊…我不告而别,是因为师兄他隐隐欲发,再拖下去情势越加不好掌控,我以前一直未下定决心取而代之,可我既然爱你,又怎能让你将来更加烦心。”

    “我伤了师兄,控制了神莲教,与我以前曾有心接触过的前圣教联络,说动教主两方合作,提前起兵,为的是剪除几年后必乱的隐患。我现在知道他战略一半的关键,而其他的,在这躁动中已隐隐欲现了,到此,十九年前就与一直与朝野军中藕段仍有丝连,现在又渐渐羽翼丰满的前圣教和神莲教已毋需担心了。”

    我听着脸上已越来越有黑线,他什么不说,做了这些事,一点儿也不知会商量一声,还有什么我定不会因为他的容颜及一时的冲动爱上他,这世上哪有如此纯粹的事,若不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我还来不及了解他就痛快地与他成亲了吧,他是太过放低了自己,还是太过抬高了我呢?

    “花辰,你若是一早知道,定不会纵容兵变,容许伤亡,可没有点动静,异想怎会浮出水面?而现在不除,以后更是麻烦,现在各地及京中定有蛛丝蚂迹可寻,就算不明着除去,也好日后监控。”

    我叹口气,转身,东侯凤笙辰星万点的眼眸中清华沉蕴,见我忽然正面对他,他轻笑一声:

    “花辰,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和你说的,你别再怨我了。”

    他修长光润的手指抚上了我的脸侧,我见他贵极姿容如此风华绝世,想他偏偏要为我情肠百转了?极之不忍又心中无奈,拉过他的手指轻吻了下,开口道:

    “笙郎,那教主明后天就能知道你骗了他,还有师伯,你枉费了他的心血,他们都定然不会放过你了。”

    东侯凤笙低低一笑,凤目间星华流动:“若是他们联手,说不定还真能灭了我呢。”

    我见他神思自在的悠然,忽然开口:

    “笙郎,我有感于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决定向你坦白一件事。”

    他悠闲地看向我。

    “我曾经为别人跑腿,敲诈一位极贵的公子,那人万分看我不起,他被撕裂了衣衫裸了胸膛,眼中更是嫌恶,有人流了鼻血,还差点摸上了他的身体,他愤然至极,”

    我顿了一下,看向东侯凤笙,他眼眸中万分的不可置信,眉头很是扭曲地跳动,我轻笑了下:

    “笙郎,猜猜哪个是我呢?”

    东侯凤笙闭上双目,一手扶上了额头,话不成声地道:

    “不会,不会是,那个流鼻血的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笙郎,好敏锐的直觉,难道,那时就对我…?”

    东侯凤笙一把拉住我:

    “花辰,别说了,你扮什么像什么,我连着十个晚上做恶梦,以为那手指碰到了我。”

    我忽地靠近他:“为什么动不了呢?”

    他扶着头好像还没恢复过来,不由自主轻道:

    “南疆受灾,父亲让南部的商铺开仓放粮整整二十日,还道若有人借钱必在一千万两黄金以上,我明白国库紧张,皇帝可能会打东侯府的主意。我那日觉察房上有人就想是哪路人呢,我知道来找我的都是只要钱不索命的,就顺势吸入了迷香,醒来后见你们两个不要那五百万两的白银,就确定了是被皇帝所使,可张口是三千万两黄金,北慕庭兰起兵时才从父亲那里拿走了八万万两白银,就是两千万两黄金,这岂不是明白地在欺负我?”

    “我想运功冲开穴道,可那个女子的点穴手法实在太怪了,我中了迷香,醒后恢复的两成功力竟也迟迟解不开穴道。”

    “我事后琢磨了很久,她若是再点了我周身要穴,我定不会花那么长时间了!”

    我摇头轻叹一声,若是没有大师姐,我要怎样完成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我轻笑了下,站起来,走出帐外放了一支紫色的焰火,回头见东侯凤笙整理好了衣衫,正罩上那轻缈的纱帽,谁会联想这位江湖高人就是那众人簇拥的绝世贵公子?

    我来到点兵的大帐,楚诚煊与一众将领议事,见我这么快就休整完毕,众人齐齐参拜公主殿下。

    楚诚煊见东侯凤笙随后进来,朗声道:

    “殿下,这次骁骥营果速平息营中兵乱于初始之时,全赖泠夙公子恰时出现,惊世身手绝容气度威慑了全营将卫,殿下料事如神于波涛暗涌之前,末将惟有钦佩!”

    我视线一闪,我再怎样料事如神也算不尽有心之人的暗中帷幄,只是不知东侯凤笙是如何说的,许就是受我之托的至交好友之类的吧,而这楚诚煊是虽是二皇兄母妃楚家的子弟,做到这骁骑营的主帅都尉确实靠的是实力。

    我微一笑过,轻点了下木椅的扶手:

    “楚将军青年才俊,统御骁骥营更是声望卓越,此次事态虽骤起之势,却不足为虑,陛下遣我来一助声势,知道将军及众将士久砺锋芒,乱臣何惧!”

    楚诚煊顿时诚然道:“公主殿下谋略英姿,骁骥营有殿下领御,更展威势,众将士无不任殿下调遣!”

    对于诚心自动送上的兵权,我未作推拒,只是微笑了下。

    楚诚煊又道:“殿下打算?”

    我有些心思复杂地神色微动,楚诚煊定是不知我最想做的仅是将骁骥营作为威慑,万般不得已绝不想与对方拼上,战场陨落的血色,这脚下的土地最是不需要,却是最最不缺的---

    “目前对方能做得最好的就是城池的防卫,我们无需应锋而上,这几天无论白日黑夜最要做的是特别警戒和预控对方的暗袭,”

    “对方深有江湖背景,手段的诡厉和出奇难以预料,他们现在比我们急,我们这几日稳住,睁大眼睛才可应对。”

    我顿了下,又道:“益州城与荀州城最新战报怎样?”

    楚诚煊回道:“孟子骞都督于昨日午时落后叛军两个时辰分兵赶至益州和荀州,立即攻城,发现对方竟已守备坚牢,随退守十里外,严控防线,这是骁骥营昨日下午赶至收到孟将军的战报。今日中午刚收到的情报是拂晓前益州和荀州均营地外数处青烟曼起,正值晨起操练,外围有众多军士闻到乏力呕吐不支,泠夙公子已让随公子而来的苍公子前去扶治,刚刚收到的线报是病况已经好转。”

    我开口:“楚将军即刻带五万骠骑兵分两路赶至益州和荀州,不必太过靠近,悄悄潜藏,今晚若有异动以备接应,此处有我与泠夙公子在,留下两万足矣,大军赶至前,务必谨慎为上。”

    我心中暗想,骁骥营并未如那人所愿,他定有如此猜测却不是太确定,未曾轻动,西南情报应该马上要到了,这一两日我就要与这红美人再见于这锋火博州上了。

    夜晚歇息于帐中,带着朦胧的睡意却浅浅成眠,感觉异动,睁开双目,见东侯凤笙靠近床榻,一边解衣,一边轻笑:

    “我只能说是你的好友,是以现在竟是如此偷偷摸摸,从未如此可笑。”

    我轻笑着摇了下头,见他上了床来,在里侧拥被紧靠我躺下,他轻声道:

    “我只有在你身旁才睡得深沉,往日我都是边睡觉边练功呢~”

    我顿时满脸黑线,这样也行?

    他笑了下,贴着我开始悠长地渐渐睡去。我面容呈现一丝轻柔的弧度,心境却反之的沉重,他笑得轻松,话语低柔,我却不能够略去他这些时日来心中深埋的伤痛,即使无法消除,也许偿还不上,却绝对不可以不记住。

    我心有沉浮地渐缓入眠,忽然心头一跳,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异动,睁开眼睛,顿感一丝气息于房中一闪,我飞身下床,扑到账外…

    难道是有所思才有所梦?

    我一回头,东侯凤笙如我一样单衣散乱,目色还有些朦幻地跟了来,我扯出一丝陈杂的微笑,轻道: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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