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碧亭上,晴儿与紫薇并排而立。晴儿想了想,试探道:“紫薇,你入宫不仅仅只是为了陪伴小燕子左右吧?”

    紫薇低了低头,复又抬起,笑道:“格格是主子,也是奴婢在宫外的结拜姐姐,伴她左右,是紫薇心中所愿啊。”

    晴儿道:“紫薇,我与你们相识时间不长,可也不算太短了……晴儿自诩并非蠢钝之人,你们心中,是不是藏着一个大秘密?”

    “格格怎会这样想?”

    晴儿拉住紫薇的手道:“你知书达理,温婉动人,小燕子却是大而化之……”晴儿顿了顿,继续道,“恕晴儿唐突,究竟是大明湖畔飞来的小燕子,还是大明湖畔盛开的紫薇花,恐怕是未知之数吧。”

    “晴格格……”紫薇侧过头看着她。

    晴儿看着堆秀山旁的小燕子与永琪,笑道:“你们放心,如果你们不愿意相信晴儿,晴儿也绝不会是个多事的人。”

    “我……”紫薇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晴儿侧过身看着紫薇,满是真诚道:“紫薇,希望你们能相信我。”

    “紫薇深知格格善良,紫薇只是怕……”

    “怕什么?”晴儿道,“你是聪明人,这件事若是如晴儿心中所想,早晚会人尽皆知的。”

    紫薇终究是默认了:“无论如何,我要保小燕子周全。”

    “放心吧……”晴儿道,“她一定会毫发无损的。”

    紫薇看了看晴儿,并未继续问下去。她怎会如此肯定的说,小燕子定会毫发无损呢……

    亥时二刻,景娴坐着暖轿回了景仁宫。景仁门前,她远远地见到乾隆的轿子入了延禧宫。她嘴角翘起,不知是自嘲还是酸涩……终是由容嬷嬷扶着,走进景仁门。

    景娴穿着睡袍坐到雕花铜镜前,任由容嬷嬷给她梳着乌黑的头发。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蹙着眉,轻轻叹了一口气……

    “娘娘……”容嬷嬷道,“您一向看得开,今日是怎么了……”

    景娴淡然一笑,右手抚上小腹道:“许是这孩子的缘故吧。”

    容嬷嬷笑道:“想必是位格格。”

    “若然如此,本宫也算儿女双全了。”

    容嬷嬷笑道:“娘娘富贵之极,将来定会子孙绵绵的。”

    “会吗?”景娴反问了一句,“自古君恩难久长啊……毕竟红颜易老,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我的娘娘,您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景娴站起身,拉住容嬷嬷的手笑道:“叫你担心了。嬷嬷,今夜与娴儿一同睡吧。”

    容嬷嬷躬身道:“老奴不敢。”

    景娴道:“我自幼便是您带大的,入了宫,身份变了,可情分还在啊。”

    “娘娘……”容嬷嬷抬起头看着景娴,眼眶渐红。

    容嬷嬷服侍景娴躺下,而后吹了宫灯,躺在景娴身边。

    景娴道:“嬷嬷,咱们太久太久未这样躺在一起说话儿了。”

    “娘娘……”容嬷嬷道,“老奴实在惶恐。”

    景娴感叹道:“若是没有嬷嬷,这深宫中的漫漫长夜,娴儿该有多寂寞……”

    “娘娘……”容嬷嬷试探着,用手轻轻搂住景娴,就像搂着自己的孩儿一样。

    一墙之隔,延禧宫内,令妃微笑着脱下乾隆身上的龙袍。

    乾隆道:“小玉今日的装扮,很是合朕心意。”

    令妃笑道:“皇上喜欢便好。”而后扶着乾隆坐在床上,她坐在乾隆身边。

    乾隆问道:“朕好些日子没来见你了,可想朕吗?”

    令妃娇俏一笑,回道:“皇上这样问,叫臣妾如何作答?”

    乾隆戏谑道:“想必是不想?”

    “当然不是!”令妃撅了撅嘴,侧过身不看乾隆。

    乾隆双手扶正她的身子道:“好了,朕逗你的!”

    他右手抬起,拔下令妃头上最后一根玉簪,扔到地上。看着令妃一头黑发如瀑布般垂了下去,他笑着吻上令妃的唇。

    两相痴缠间,令妃娇喘着道:“皇上……臣妾有孕在身,您……您轻着些……”

    乾隆冷言道:“朕自然知道分寸。”

    翌日清晨,令妃醒来之时,乾隆已不在身侧。她坐起身,唤道:“腊梅……”

    隔着芙蓉帐,腊梅道:“娘娘,腊梅在。”

    令妃单手打开芙蓉帐,由腊梅扶着站起身,走到雕花铜镜前坐下,她开口问道:“皇上是几时走的?”

    腊梅回道:“皇上刚走不久。”

    令妃左手揉了揉腰,吩咐道:“用过早膳,请孙太医来一趟延禧宫。”

    腊梅恭敬称是。

    景仁宫,乾隆款步而至。景娴见到乾隆,放下手中的瓷碗,起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乾隆双手扶起她道:“朕饿了……”

    景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谑道:“皇上消耗了体力,不该原地补充吗?”

    乾隆假意咳了两声,示意站在两侧服侍的奴才下了去,而后拉着景娴的手坐下道:“你身子不便,何况,朕知道,你不愿担上‘独宠’的名儿。”

    “‘独宠’?”景娴不置可否,“皇上您太过高看景娴了。”

    乾隆道:“朕愿意独宠你啊!”

    景娴浅浅一笑:“皇上不是饿了吗?臣妾不知您这么早过来,只有清粥小菜。若是吃不惯,命御膳房再做一些?”

    “不必了……”正说如此,他端起景娴的那碗粥喝了起来。

    景娴默默翻了个白眼,坐在身边后,重又给自己添了半碗粥。

    乾隆道:“皇后,朕今日无处可去,你可愿收留朕?”

    景娴浅笑道:“皇上难道不该待在延禧宫吗?臣妾这景仁宫庙小,恐怕装不下您这位大佛。”

    “还是被你瞧见了,当初真该下一道圣旨命令你搬去坤宁宫的。”

    景娴自嘲道:“臣妾自认比不得先皇后,还是待在自己的地方舒坦。”

    乾隆摇了摇头,左手握住景娴的右手,笑道:“原来朕的皇后也并非大度女人,朕宠幸他人,你还是会介意的,是吗?”

    景娴抽出自己的手,侧过头道:“皇上每日翻的绿头牌都是臣妾安排的,臣妾扪心自问,从未失过公允。”

    乾隆撇了撇嘴道:“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皇后,朕只想知道,你心里,究竟当朕是皇帝还是丈夫?”

    景娴右手托腮,思索片刻后道:“在这深宫大院,皇上叫臣妾如何二选一呢?”

    乾隆轻轻叹了一口气,凝眉问道:“倘若,只是在这景阳宫呢?景娴你可否不当朕是皇帝?”

    未待景娴作答,景阳宫外,小燕子高声道:“皇额娘,快看我抢了什么好东西给您!”她拉着紫薇跑进景阳宫,见到乾隆后,她将左手背到身后,抿了抿嘴道,“小燕子见过皇阿玛。”

    紫薇福身道:“奴婢紫薇见过皇上。”

    乾隆假意怒道:“小燕子,你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该收敛收敛,再这样下去,将来朕如何给你指婚啊?”

    小燕子嘟囔道:“从没叫您给我指婚啊……”

    景娴看着乾隆的脸色渐渐变暗,笑着对小燕子道:“不知还珠格格为本宫抢了什么好东西?”

    小燕子重又笑了起来,伸出左手,献宝一样将手中布包递给景娴,跟着道:“皇额娘,这是我刚刚从箫剑那里抢来的!”

    “箫剑?”乾隆问道,“宫里有这个人吗?小燕子你又偷跑出宫了?”

    景娴解围道:“箫剑是日前揭了皇榜进太医院的,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

    乾隆轻轻颔首。

    景娴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她轻轻打开,却笑了,问道:“格格可听那位箫大夫说过,要将这味药用在何处吗?”

    小燕子回道:“我只是听到孙太医说,‘这样的好东西真是难得!’难道不合用?”

    景娴将盒子推到乾隆面前,而后道:“此刻怕是不合适。本宫想,这盒子该是要送到景阳宫去的。”

    未待小燕子继续回话,箫剑匆忙赶到,他看了看坐着的两人,眉头蹙起,仍是行礼道:“箫剑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乾隆道:“平身。”

    箫剑道:“娘娘,适才格格从箫剑手中抢走这雪莲,恕箫剑无礼,这不是给您准备的。”

    乾隆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无礼。”

    箫剑道:“皇上是明君,该不会动辄便要杀头、流放吧?”

    乾隆皱起眉头,双眼紧紧盯着箫剑,后者傲然而立,嘴角带着一抹笑。

    景娴轻轻握住乾隆右手,笑着对箫剑道:“想必箫大夫今日要替永琪治疗寒症了?”

    箫剑道:“娘娘明鉴。这雪莲是稀有之物,有极强活血功效,尤其适宜治疗伤寒之症。”

    小燕子听到这儿,伸了伸舌头道:“皇额娘,是小燕子鲁莽了。”

    景娴佯怒道:“是不是该向箫大夫认错?”

    小燕子看着箫剑,扁了扁嘴。

    箫剑看着小燕子道:“认错就不必了,日后收敛一些就好。”随即抱拳躬身道,“皇上、娘娘,箫剑告退了。”他上前将雪莲重又包好,转身出了景仁宫。

    乾隆看着箫剑的背影,眉头紧锁,总觉着这人身上有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

    小燕子福了福身道:“皇阿玛、皇额娘,小燕子也告退了。”

    待小燕子、紫薇二人走后,乾隆开口道:“皇后,你可觉着那个箫剑对朕不怀好意?”

    景娴道:“皇上怕是多虑了……他来自草湖旷野间,又是个多才之人,为人狂傲了些也是正常的。”

    乾隆轻轻摇头:“不止是狂傲,他对着朕出口便是‘砍头、流放’,这两个词儿不是个草湖旷野行医之人随随便便便可说出来的,怕是他有意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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