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希望,把贾敏和林如海的身体调理得好一些,林黛玉不会像原著中那样体弱。

    林黛玉说自己“从会吃饮食便吃药,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这话着实让人心酸。

    这一天,元春正在一边写小册子,一边怀念上辈子的电脑打字时,便宜娘派了丫头来,叫她到荣庆堂去一趟。

    荣庆堂就是原著中贾母住的地方。元春跟着传话的丫头,到了荣庆堂后面,便见便宜娘坐在后房门外,倒似在守门的样子,周围还有很多听用的丫环婆子。

    元春上前一步,向王氏福了福:“母亲有何吩咐?”

    王氏站起身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太爷命我守在这里,叫你进去。你快去吧!好好留心着太爷的身体,别让他气着了。”作为跟踪赖家人的命令发布者和行动负责人,她是知道一些□□的。

    元春点点头,从后房门进去,这正房之中却没有人。穿过正院,便是小小的三间厅,贾代善和贾母便在西花厅里坐着。贾政、贾敬侍立在一旁,脸上神色略有些凝重。

    元春行礼后,贾代善道:“本来没想叫你来,可祖父思来想去,终究怕自己被气得旧病复发、一命呜乎,故而叫了你来,以防万一。你先为祖父诊一诊脉吧!”

    元春答应一声,上前为代善诊脉,同时医疗系统一扫,笑道:“祖父身体恢复得很好。但既然祖父这样说,请先服一粒药吧!”前几天试验医疗系统的制药功能时,她就为代善调制了两种应急的丸药,让代善随身带着。

    代善依言服下丸药,指了指旁边的一架屏风:“你随你祖母,到屏风后坐着吧!”

    元春便扶着贾母,转到屏风后坐下。

    她心中还是有一点小小成就感的,因为她在家里的地位已经明显提升了。之前代善召集族人安排后事时,她连门都进不了。而现在,不管代善找的理由是什么,在事实上,她已经可以与贾母一样,坐在屏风后面列席会议了!

    元春和贾母在屏风后坐定以后,就听到代善沉声说:“带进来。”

    守在门外的管家郑复答应一声,与几个家丁一起,将被五花大绑、又被塞着嘴的赖大推了进来,将赖大按着跪倒在地。

    贾赦也跟着进来了,他虽然没有被捆,但他的神情愤怒而惊恐,也跟着跪倒在地。

    他心里不太明白!这件事,很多天以前他就已经向代善招认了,被调了包的假遗本,皇上也赐还很多天了!他以为没事了,正暗自庆幸呢!却没想到他爹会在今天、会这么突然地秋后算账,他心里的惶恐便越来越强烈。

    代善拿起手边的遗本,递给了贾敬:“这是我那本被递进宫中、又被皇上赐还的遗本。敬哥儿念一念吧!”

    贾敬接过遗本翻开,从代善作记号的地方开始念:“……长子贾赦,少时顽劣,然其心至孝,遇事果决,或可上报皇恩,下承家业。伏乞圣上念老臣戎马一生,允贾赦袭官,以继……”

    读到这里,贾敬惊讶地顿住:西府的太爷已经明确地将荣国府传给了政哥儿,为什么又在遗本中求皇帝让赦哥儿袭官?

    “你也觉得奇怪,对吗?”代善淡淡地看了贾敬一眼,又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贾赦,“我的遗本明明是亲笔写的,可这个遗本却是‘长子贾赦’代笔的。我在遗本中,明明是奏请皇上允许次子贾政袭官;可这个遗本中,却是在求皇帝允许长子贾赦袭官……赦儿,你有什么想说的?”

    贾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变得非常古怪。贾政除了吃惊,还是吃惊。

    贾赦哀求道:“爹,都是儿子一时糊涂,受了赖大的调唆。你饶了儿子吧!”他哭丧着脸,却掉不出眼泪来,求情的效果大打折扣。

    代善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说吧!你们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念头?”

    贾赦扫了一眼被堵着嘴、跪在一边的赖大,努力装出可怜的样子:“爹召集族人,说要把荣国府传给二弟以后,赖大就来调唆我。说我再不想个法子,这家里就再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还说不管爹让谁掌家,只要我袭了官,荣国府便终究会回到大房……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这换遗本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贾赦忙道:“也是赖大想出来的!他说……爹既然让二弟掌家,必然也会在遗本中请求皇上让二弟袭官。以爹的圣眷,若这遗本到了皇上手中,我便再无翻身之日了。唯有釜底抽薪,换了遗本,我才有机会拿回我应得的……”

    “拿回你应得的……”贾代善冷笑道,“本朝祖制,天子立储也是不论长幼,只立德贤。你何德何能,敢说荣国府是你应得的?”

    贾赦颇不服气,嘀咕道:“那老二又有何德何能?说得好听是自幼读书,可读了这么些年的书,也没见他考个举人进士回来!”

    屏风前的贾政被讥刺得满脸通红,双拳不由得紧紧握住。贾敬一笑,忙又收住了。

    屏风后的元春,抿嘴偷笑,却被贾母看见。贾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元春连忙收敛了笑容,板着脸正襟危坐。

    代善嗤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那有什么法子?我一生要强,却没能养个好儿子。死到临头,也只能‘矬子里面拔大个儿’,勉强挑个没你这么不忠不孝的,凑合吧!”

    贾政的脸已红得发紫,手都在哆嗦了。

    屏风后的贾母脸色也不好看。贾代善说“没能养个好儿子”,她也是脸上无光的,毕竟教育儿子她也有责任。

    元春匆匆扫了贾母一眼,连忙调转了视线,脸板得更紧实了,唯恐自己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下笑出来。

    真是太痛快了!

    贾政那个假正经,整天端着读书爷们的架子自命不凡,整天看自己不顺眼,这下被人打脸了吧!哈哈!

    17.赖大的野望

    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

    贾代善喝了口茶,又问:“你们又是什么时候、怎么换了遗本的?”

    贾赦默了默,老老实实地招认:“假遗本我早就写好了交给赖大。可赖大不知道真正的遗本在哪里,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换。直到老太太把遗本交给了二弟,赖大才找到机会下手。可他怎么换的,我也不清楚。”

    贾代善想了想,吩咐郑复把赖大嘴里塞着的布拿出来,问赖大:“你是怎么换的遗本?”

    赖大活动了一下下巴,说道:“太爷何不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这里这许多人,还怕我跑了不成?”

    贾代善微微一笑,道:“倒不是怕你跑。只是现在解了,过会子还得再捆上,太麻烦了。”转头问贾政,“政儿,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换的吗?”

    贾政脸上的红潮已经退去,变得有些苍白,喃喃道:“赖大慌慌张张地撞倒了我,遗本掉在了地上,他便捡起来还给了我……相必就是那时候换的!”

    贾代善笑得讽刺:“你可真有本事。这么重要的遗本,轻轻松松就让人换了!幸亏你没有做官。若是做了官,必是个糊涂官。会不会连官印也让人盗了去?”

    贾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是儿子无能!儿子羞愧万分!”

    贾代善也不理他,转头又看着赖大:“赖大,看你的样子,竟是一点悔改之心也没有?”

    赖大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悔改?我若不拼一拼,难道等着你那个混帐儿子被扫地出门,我一家子再跟着他吃尽苦头吗?当年我跟他到军中,原是想搏个出身。可他呢?为了两个粉头,竟连军饷军粮也敢贪墨克扣,险些导致士卒哗变!他自毁前程,太爷却怪我们不曾好好劝他,将我们一顿好打。太爷可问过我们冤不冤?你那个混帐儿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为了享乐连命都可以不要,哪是我们这些奴才秧子劝得动的?”

    这是他心中多年的怨毒,此时一口气说出来,说得颇为慷慨激昂。

    代善沉着脸,静静地听完,淡淡地说道:“好,就算你劝不动是无奈。可你是哑了还是瘸了?那么长的时间,不知道传信给我吗?你们帮着那混帐东西隐瞒,不过是怕得罪了荣国府未来的当家人,将来在府里不受重视、捞不到好处吧?”他冷冷一笑,续道,“别说得那么慷慨激昂,倒像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赖大也是冷冷一笑:“我要是敢偷偷传信给太爷,大老爷岂能饶我?你们这些老爷少爷,只知道耍威风、使性子,哪里又知道做奴才的苦?你这个当爹的,怕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

    “你倒是处处有理!”代善讽刺地笑了笑,又道,“是不是从那时候起,你便深恨贾家、深恨我?”

    赖大默了默,终究不敢承认深恨代善和贾家。便叹息一声,说道:“我不恨太爷,也不恨贾家。大老爷再怎么混帐,那也是太爷的儿子,太爷护着他也在理所应当。我真正恨的,是我这奴才秧子的身份!”

    代善道:“你既恨自己那奴才的身份,为何不求了我放你出去?你父亲生前是荣国府总管,你母亲也是老太太身边得用的人,看在他们的面儿上,只要你们家来求,我没有不允的。你儿子赖尚荣,不是一出生就放出去了吗?你,为何不来求?”

    赖大神色变幻,冷哼一声:“我求了,你便会放?”

    “总要试一试吧?”代善淡淡地说,“你试都不试,其实是舍不得在荣国府为奴的好处。是不是?”

    赖大一时无言以对。

    “我治军虽严,治家却宽。家里略有些脸面的管事,日子可比外面的平头百姓舒服多了!你既不想受这为奴的苦楚,又想占着在贾家为奴的好处,如此贪心不足,可不是做人的道理!”

    赖大看着代善,想了一会儿,突然深吸一口气,昂着头说:“太爷,事到如今。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太爷若想拿回真正的遗本,便放我全家脱籍,再赏我五万两银子。太爷若不依我,我弟弟便会拿着那个遗本,去官府投案自首。贾家虽然势大,但这‘欺君之罪’,可能担当得起?就算太爷圣眷浓厚,皇上大度不追究,有了这不忠不孝的名声背着,子孙后代还想有前途吗?”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受你威胁?”代善的神情依然淡淡的,仿佛他不是被人要挟,而是在与人闲话家常。

    赖大的神色略有些不安,却硬气地说:“我虽然读书不多,却也听过‘投鼠忌器’四个字。我们一家子,就是那阴沟里的老鼠,死不足惜。这荣国府和整个贾家的声誉、子孙后代的前程,难道不值五万两银子吗?”

    “我就觉得奇怪。眼看假遗本之事东窗事发,你却不逃跑,只送走了家眷。原来,是想发一笔横财啦!”代善一笑,“真真是亡命之徒!”

    赖大给他笑得心里发虚,发狠道:“这些闲话不必说了!太爷只说:允不允我?”

    代善道:“‘投鼠忌器’这四个字,我也听过。可我深知,老鼠为害时,是不会顾忌玉瓶儿摔不摔的。投鼠忌器的结果,必然是有更多的器被老鼠祸害了。今日我若受了你的威胁,任你予取予求,荣国府的奴才,怕都要有样学样了。那时候,贾家还有什么气数?子孙后代,更加不必提前程二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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