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粹宫出来,傅凉枭还没回到东宫,就在半路上听说了一件事:许丞相昨夜受了惊,没能熬过去,就在刚刚,人没了。
    早就料到许丞相那个状态活不了多久,傅凉枭倒是没表现得太意外,跟着让轿子继续启程,回东宫。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扫雪的宫人太监,抬轿的小公公们脚下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足以见得昨夜那场雪有多大。
    傅凉枭无心赏景,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在钟粹宫的事。
    一直以来的怀疑被证实,证实母亲回来了,他除了欣喜,还有些淡淡的伤感。
    因为母亲再一次成了父皇的女人,重活一次,就意味着她想要的自由没有了,肩上背负的,更多是仇恨,以后寿终正寝,还要葬入傅家妃陵,死都摆脱不了那个男人。
    如果可以,傅凉枭希望她一直留在九仙山,留在那一方永无战乱争斗的净土,至于该报的仇,他会替她报。
    回到东宫的时候,杜晓瑜正带着儿子堆雪人,她手里拿着个胡萝卜,准备给雪人插鼻子。
    眼瞥见廊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靠近,杜晓瑜面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语气温软,“回来了?”
    “嗯。”傅凉枭点点头,走下来,看了一眼母子二人的成果,唇角往上扬了扬。
    杜晓瑜问他,“好看吗?”
    傅凉枭没做评价,过了会,道:“堆了好久吧,不冷?”
    “还好。”杜晓瑜把胡萝卜递给傅离忧,准备搓搓冻僵的手,才刚抬起来,就被傅凉枭拉了过去,握在他厚实温暖的掌心里。
    杜晓瑜脸颊微红,当着儿子的面,有些不好意思。
    傅离忧踮着脚尖,把胡萝卜插在雪人的鼻子位置,回过头来见到爹爹给娘亲焐手,他哼唧两声,跑到傅凉枭的另一只手边,把自己的小胳膊举高高,表示也要爹爹给焐一下。
    傅凉枭很轻易就握住了他柔弱无骨的小手掌,然后拉着一大一小回了屋。
    傅离忧随便在炭盆上烘了下手就去宝宝房陪少安玩了。
    杜晓瑜坐下来,看向傅凉枭,外面雪光透亮,屋里没点烛火,他的五官显得过分深邃。
    “我刚刚听说,许丞相殁了。”感觉傅凉枭的神情有些恍惚,杜晓瑜先开口。
    傅凉枭颔首,“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了,昨夜的雷声太过骇人,他本就中风,会受惊也正常。”
    “咱们要去吊唁吗?”杜晓瑜问。
    “要去。”傅凉枭说:“等那边安排好,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外面冷,你好好待在东宫。”
    杜晓瑜点头表示知道了。
    如果傅凉枭还是楚王,那么照他的作风,连皇帝老子的账都可以不买,更别说只是个丞相。
    可他现在是太子,是储君,在其位谋其政,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储君去给朝中重臣吊唁是最起码的尊重。
    杜晓瑜大概也明白,傅凉枭很多时候是因为顾及她,所以性情在一点一点地收敛。
    静嬷嬷端了热茶进来,给杜晓瑜和傅凉枭各奉了一盏,等她出去,房里慢慢陷入了沉寂。
    许久后,傅凉枭才出声,“我之前去钟粹宫了。”
    “我知道。”出门之前,他就说过的,要去见母妃,估摸着是想问问西山皇陵事件的详情。
    杜晓瑜准备做个聆听者,安静听他说。
    可他却在这时抬了头,朝她看来,“不想问问吗?”
    杜晓瑜莞尔,“你若是愿意说,就算我不问,你也一样会告诉我,若是不愿意说,我问了便是强人所难。”
    “你倒是乖。”傅凉枭笑了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温柔和宠溺。
    顿了会儿,接着说:“有件事,想告诉你。”
    杜晓瑜点点头,连呼吸都放轻,认真看着他。
    “皇贵妃其实换了个人。”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杜晓瑜愣了好一会儿。
    “换了个人?”看着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对,皇贵妃是皇贵妃,却也不是皇贵妃。”
    杜晓瑜脑袋都晕了,“你就直说吧,她到底是谁?”
    “是我的生母,你的婆婆。”
    杜晓瑜:“……”
    纵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扛不住这样的轰炸。
    她深吸口气,“你……你再说一遍。”
    傅凉枭挑眉望着她,“被吓到了?”
    “何止是被吓到。”杜晓瑜拍拍胸脯,“我觉得自己肯定在做梦。”
    傅凉枭但笑不语,等她平息了好久才把人搂过来靠在他身上,语调缓和而冷静,“一年前我就在怀疑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有切实的证据,总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刚才去钟粹宫的时候,随便试探了一番,果然得到了真相。”
    杜晓瑜问:“娘当着你的面承认的?”
    “算是吧!”
    想到什么,他垂眸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不惊讶吗?”
    杜晓瑜抬起双眼回望着他,浅浅弯起唇角,“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回来找我更惊讶。”
    傅凉枭像是默认了她的话,一笑将话题揭过。
    这时,宝宝房那边传来少安的哭声。
    杜晓瑜急忙站起来,随意整理了一下身上加了绒的袄裙,朝着宝宝房去。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少安已经能自己翻身了,这会儿离忧手里拿着块桂花糕逗他,他还不会爬,眼巴巴地看着那松松软软的点心,口水直流,想要又拿不到,刚伸出小手,哥哥就往后退了一步,他更拿不到。
    自从那次傅离忧两岁生辰上少安哭了骗人把拨浪鼓弄到手之后,就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别的不管,先哭一哭把东西骗到手再说。
    所以,刚才的哭声就是这么来的。
    杜晓瑜站在门口,看着坐在羊毛毯上气鼓鼓瞪着哥哥的少安,又看一眼一旁乐得直不起腰的离忧,有些头疼。
    “干嘛呢?”她看着里头两个小家伙。
    少安见到杜晓瑜,马上伸出肉手指着哥哥,嘴巴里咿咿呀呀,看那表情,分明是在状告哥哥欺负他。
    离忧嘿嘿一声,冲着杜晓瑜咧了咧嘴。
    杜晓瑜白他一眼,“没见弟弟都哭了吗?你还不赶紧的把糕点给他。”
    离忧撇嘴道:“他吃不了。”
    “你让他尝一点,他要是不喜欢,就不跟你要了。”杜晓瑜又说。
    离忧掰下一小块喂到少安嘴边。
    少安张嘴,还没长牙,只能咂咂嘴巴,大概是不习惯点心这么高甜的吃食,他还没咽下去就吐出来了,随着被吐出来的,还有不少口水,顺着下巴流到了口水兜上。
    离忧:“……”
    杜晓瑜笑着摇摇头,蹲下身。
    门边有室内棉拖,是她为了方便,特地让绣娘做的。
    换了棉拖,踩着软和的羊毛地毯走进去,少安还坐在地上,他已经对哥哥手里的糕点没兴趣了,转而伸手去抓地毯上的玩具。
    杜晓瑜拿了干净的帕子,轻轻给他擦掉嘴边的口水和吐出来的糕点。
    少安抓了个铃铛,杜晓瑜给他擦口水的时候,他好像格外的高兴,挥舞着小手,铃铛就响个不停。
    擦干净口水,杜晓瑜帮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棉袄,问:“宝宝饿不饿?”
    少安听不懂,仰着脑袋看杜晓瑜,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是婴儿特有的萌态。
    杜晓瑜拉着他的小手,肉肉的,软软的,一点力量也没有。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杜晓瑜看向一旁的离忧,“你去厨房那边说一声,给弟弟蒸一碗蛋羹。”
    离忧马上起身拍拍裤子,朝外面去。
    蛋羹是傅凉枭送来的,他似乎有事要出去,没有换棉拖进来,就站在门边,把小碗和调羹递给了杜晓瑜。
    “有事出去?”杜晓瑜问。
    傅凉枭颔首,“内阁那边差了人来,想找我商议皇陵的事。”
    杜晓瑜了然,说:“那你去吧!”
    傅凉枭走前不忘嘱咐她再多添件衣裳,免得一不小心着了凉。
    杜晓瑜心里正暖,旁边的离忧就嘀咕道:“爹爹每天都那么忙。”
    杜晓瑜:“……”
    地毯是专门给小婴儿翻身学爬准备的,软和又干净,房里没别人,杜晓瑜也不拘束,跟着两个儿子一屁股坐下去,喂了少安一口蛋羹,才看向离忧,心中觉得自己跟他解释他爹是太子,他不一定听得懂,就简单地说:“因为你爹爹要挣钱养家,所以事儿多。”
    离忧“唔”一声,像是听懂了,又像是在思考。
    杜晓瑜又说:“我听他说,之前答应了教你三百千,这个我也会,你要是不嫌弃,一会儿娘教你行不?”
    离忧垂下头,没敢说三百千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只是点点头,“好。”
    杜晓瑜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反应,顿时有一种被深深嫌弃的感觉。
    虽然她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出身,但好歹在嫁人之前还是上了不少课的,也不算太差劲吧,至于这么被儿子嫌弃?
    其实傅离忧真不是嫌弃娘亲,就是不太想学文,他想学功夫,学骑马,学上阵杀敌,可是自己太小了,小胳膊小腿的,跑个路都能摔倒,他每天盼啊盼,就是盼着快些长大,做个像爹爹一样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少安吃了蛋羹,没玩多久就困了,杜晓瑜把他抱到婴儿床上去,也懒得挪位置了,就在宝宝房里教傅离忧。
    问他,“三百千,想先学什么?”
    之后又跟他解释三百千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傅离忧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说先学千字文。
    这三篇杜晓瑜都背得滚瓜烂熟,不用书本,直接教他念,反正两岁的年纪不用学写字。
    怕吵到少安,母子俩把声音压得很低。
    然后杜晓瑜惊奇地发现,她没教几遍,傅离忧竟然就能背出一半来了。
    简直跟捡了宝一样惊喜。
    杜晓瑜问他,“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记住的?”
    离忧没敢看娘亲,嘟囔道:“娘亲念一句,我跟着念一句,就记住了。”
    杜晓瑜笑开来,“我觉得,你比你爹爹还聪明。”
    傅凉枭能运筹帷幄,多半还是因为他前世就活了几十年,是经历过一辈子的人了,所以这一世有了上帝视觉,在很多事情上能得心应手。但傅离忧不同,他只是个两岁的孩子,两岁就这么聪明,当父母的引导好了,他将来一定能有出息。
    ——
    傅凉枭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
    见她进门,杜晓瑜习惯性地起身去帮他解下肩上的披风。
    这副贤妻良母的做派,让傅凉枭眉间的疲倦都散去了不少,问她,“吃过饭没?”
    “还没呢,等你。”
    把披风挂好,杜晓瑜走了过来,开始传饭。
    少安还没醒,离忧已经吃过,去玩积木了,因此这顿饭只有杜晓瑜和傅凉枭夫妻二人共同进食。
    菜色很新,食材都是傅凉枭喜欢的,知道他最近忙,杜晓瑜还亲手做了药膳玉竹赤羊汤。
    傅凉枭吃出味道不一样,看过来,“你做的?”
    “对。”杜晓瑜红着脸,她的厨艺比不得宫里的御厨,只是想着他最近太过劳累,想弄点东西给他补补。
    傅凉枭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这是什么药膳了,眼眸含笑地弯了弯唇,没再说话,继续吃。
    杜晓瑜窘得慌,忙着解释道:“前几天汾州那边不是来人跟我交年底总账吗?带了些今年的样品,我看着玉竹还不错,就……”
    傅凉枭往她碗里添了个丸子,说:“吃饭吧!”
    尴尬缓解,杜晓瑜暗暗松口气。
    吃完饭,让人收拾好,杜晓瑜就挪到罗汉床上去蜷着,腿上盖了毛毯,罗汉床很大,中间放了酸枝木炕几。
    傅凉枭坐在炕几另一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翻着书页。
    外面太冷,否则若是换了三伏天,倒是可以出去转转,东宫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杜晓瑜已经习惯了没有网络没有电器的这个时代,晚上基本没有娱乐活动。
    尤其是搬进东宫以后,受到的限制更大,她出不去,好姐妹进不来,见个面千难万难。
    没事做,她便托着下巴盯着他认真看书的样子,没多会儿就把傅凉枭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觉得无聊?”
    “有点。”杜晓瑜用手抠着炕几上的雕花,白天带孩子教傅离忧念千字文倒还没什么,到了晚上,两个孩子都不在,她又不想打扰傅凉枭,一个人待着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傅凉枭合上书本,“出去走走吧!”
    杜晓瑜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不会打扰你吗?”她问。
    傅凉枭笑,倒是没回答,走过来拿开她腿上的毛毯,将人拉起来。
    杜晓瑜把傅离忧交代给静嬷嬷和几个丫鬟,添了件披肩,帮他披上披风,两人前后出了门。
    她的手被他牵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昨夜的暴风雪过后,今天彻底消停下来,没再飘雪,此时刮着风,杜晓瑜却不觉得冷。
    心里甜蜜蜜的,唇边便不觉扬起了一抹浅笑。
    傅凉枭偏头,“笑什么?”
    杜晓瑜也学他故作神秘,但笑不语。
    其实是有些心里话不好意思说。
    三年的婚姻,最开初的激情已经褪去,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再是单纯的风花雪月,因为有了孩子,有了生活,一切都回归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轨道上,她却从这份平淡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三年前他牵她的手,她可能想的是他什么时候能再进一步,抱抱她,亲亲她,想他以前有没有这样牵过别人的手。
    三年后的今天,他再牵她的手,她想的是如何在当好贤妻良母的同时又不失去原本的性情,让这份平淡持续“保鲜”,让这种踏实变成永久。
    回过神,杜晓瑜主动扣紧了他的手指。
    傅凉枭感觉到了,没说话,唇角往上弯了弯。
    他带她去了一处观景楼。
    观景楼是独立的,三层楼高,四面都点上了灯笼,在寒风夜里透着一股温馨的暖意。
    两人上了楼以后,傅凉枭伸手推开窗。
    杜晓瑜走过去。
    这里地势本就偏高,再从最高层往下看,正中的乾清宫、翊坤宫、交泰殿和左右两侧的东西六宫,全都覆上了一层雪白,静谧而壮观。
    “喜欢么?”傅凉枭问。
    “喜欢。”杜晓瑜拖长了尾音,补充,“有你的地方。”
    她不挑剔外在环境,只要有他的地方,都能是家。
    傅凉枭似乎被这话给取悦了,搂着她纤腰的手稍稍收紧,让她离自己近些,又说:“过不了多久,你便是这一大片宫殿阁楼的女主人了。”
    “然后帮你管着三千佳丽?”杜晓瑜特地去看他的表情。
    “你想多管一些也无妨。”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她还是顺手掐了他一把,“你要是不怕我泼辣,虐待了你的爱妃们,就只管选进宫来好了,反正我闲得无聊,手痒痒。”
    傅凉枭笑了笑,俯下脑袋,伸手摘了她头上的兜帽,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才说,“你一个就够我折腾的了,还三千,你是想每日都给我吃药膳?”
    杜晓瑜听出来他在说刚才那碗玉竹赤羊汤,脸有些热。
    知道他体力好,她真的只是关心一下而已,至于这么记仇吗?
    怕这老不正经的再说些臊她的话,杜晓瑜赶紧转移了话题,“皇陵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闹得很大。”他面上的戏谑慢慢淡去,回归一本正经,“父皇为了压住流言,不惜杀鸡儆猴,当众处决了几个百姓,非但没能起到镇压效果,反而引发了暴动,之前内阁那边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杜晓瑜听得一阵唏嘘,“皇上这是失去理智了吧?”
    否则换了谁都不可能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去镇压流言。
    杀鸡儆猴治标不治本,一个不小心还会带来负面效果。
    弘顺帝这次就是个例子。
    “娘跟我说,蛊虫在父皇的身体里养得很好,现在只等最后一颗药,到时候她随便刺激一下父皇,就能让父皇所有的心思百倍放大到所有人面前,猜疑,嫉妒,恐惧……但凡他内心有的,都会让人看到。”
    杜晓瑜打了个哆嗦,“我觉得这种蛊特别可怕。”
    它并不会让人钻心的疼或者是直接要了性命,它代表了一种欲望,一种执念,相当于一种毒,只要你心有不满,猜忌或者怨怼,就等同于给它提供了养料,它会像钻牛角尖一样将你带入情绪的死胡同里,直到你变得偏执而疯狂。
    所以说,这种蛊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人的七情六欲。
    除非是内心无欲无求,否则任何人种下它,早晚都会被折腾死。
    好在它的潜伏期特别长,一般人都没有那个耐性去培养,否则要真被有心人利用,只怕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是挺可怕。”傅凉枭接过话,“所以我不敢试药。”
    他本身就偏执,若是再被蛊虫牵引,会变成什么样,简直难以想象。
    “也不知道江亦臣的最后一颗药炼得怎么样了。”杜晓瑜朝着城外方向看了看。
    傅凉枭没答话,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九仙山的消息还是单纯地不想提起那个人。
    杜晓瑜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很快聊起了别的。
    吹来的夜风渐渐刺骨。
    傅凉枭担心她冻着,搂紧她的肩膀,“走吧!”
    杜晓瑜笑盯着他,“你带我出来,就是想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妻凭夫贵成为母仪天下的尊贵女主人?”
    傅凉枭没回答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问她,“那你可愿意?”
    杜晓瑜说:“我得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杜晓瑜掰着手指头算,“你看啊,我现在给你生了两个儿子,每天带孩子就已经累得够呛了,将来还要帮你打理后宫,学礼仪,学规矩,给全天下的女人做表率,不能随便出宫,不能随便见朋友亲人,这赔青春赔时间赔自由的辛苦活儿,你一个月付我多少钱?”
    傅凉枭食指曲起刮她鼻尖,“钻钱眼里了?”
    杜晓瑜顺势挽住他的胳膊,嘟囔道:“不给钱,哪个女人愿意舍弃青春和自由来陪你过几十年的苦日子?”
    傅凉枭莞尔:“那你开个价吧!”
    杜晓瑜笑意盈盈道:“咱们按照时辰算,我给你打一个时辰的工,你付我二两银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两,一年365天就是8760两银子。”
    傅凉枭道:“十二个时辰,你至少有四个时辰在睡觉。”
    “我那是陪睡。”杜晓瑜据理力争,“陪睡也算给你打工,自然要算钱。”
    傅凉枭想了想,说:“一个时辰二两银子,仙女都没你这么贵的。”
    “那你去娶仙女啊,干嘛娶我?”
    傅凉枭看她一眼,笑了笑,伸手把她缠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摘下来握在掌心,“跟我算这些,是不是心里没有安全感了?”
    杜晓瑜垂下眼睫,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何止是没有安全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因为他爬得越来越高,她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和本事去匹配他。
    怕他到了那个位置以后,身边会出现更多比她完美的女人。
    怕他会被乱花迷了眼。
    这已经跟信任无关了,而是两者处在不对等的地位和背景上,她难免会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忧。
    手心里,他大掌的温度还在不断地传过来。
    见她默认,他说:“我以后尽量处理完政务就回来,除非是有必要,否则都不在家办公,你想亲自下厨,还是想亲自培植自己喜欢的花草,或者想做别的,只要不犯了宫规,都随你。”
    杜晓瑜看着他,“干嘛突然这么认真?”
    “我是太拘束你,才会让你有那个时间胡思乱想。”
    杜晓瑜:“……”
    ——
    回到东宫的时候,离忧和少安都已经睡了。
    离忧睡在宝宝房,少安被送回了杜晓瑜房间的摇篮里。
    杜晓瑜沐浴完,手里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傅凉枭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里,有着缱绻一般的柔情。
    刚沐浴过,杜晓瑜全身的神经都是松散的,面对这样的含情脉脉,某些念头很轻易就被挑起。
    傅凉枭坐过来,亲自帮她把头发弄干,最后将毛巾扔到地毯上,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握住她的细腰,脑袋稍稍一偏,吻了上来。
    杜晓瑜的心跳突然加快。
    男人带着热意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细致温柔中透露出绝对的占有欲来。
    杜晓瑜脸颊绯红,双手攥紧他胸前的衣襟,半推半就。
    这样的情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却每次都能让人脸红心跳。
    被推倒在宽阔的床榻上,杜晓瑜脑袋里还有些发蒙,下一秒,身上的寝衣就被剥了下来,脸颊被他粗粝的手掌抚摸着。
    杜晓瑜下意识地偏开头不去看他。
    傅凉枭伸手扳正她的脸,明明目光温柔,声音却带着惩罚式,“又是亲手做滋补药膳,又是剖白说喜欢我,回过头就开始跟我算账,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还能变脸,长本事了?”
    他说完,大掌在她敏感的细腰上掐了一把。
    杜晓瑜用手捂着爆红的脸。
    傅凉枭摘开她的手,将人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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