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谢道长了。”壮汉家丁略微疑惑道,听那个偷窥小子的口吻明显和这个老道士认识,可是刚才喊人的也是这个老道士。
    前后矛盾,有点说不通。
    难道是良心发现?或者说老道士有任侠风范,不肯与他同流合污?
    嗯,肯定是这样子的。
    想通所有事情的壮汉家丁顿时了然的点了点头,指挥着几名家丁将李承乾严加看管了起来,虽然东宫侍卫有些想反抗的小情绪,可是自家的太子都没说话,他们还动什么劲。
    很快,苏府的家丁便将两人关进了苏府的柴房。
    “这位道长,还劳烦您先看管这个小毛贼一会,我这就请示家主看如何处置。”壮汉家丁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只听柴房木门“吱丫”的一声关上。
    被绑住双手的李承乾缩在角落里脸色一会青一会红,时不时的抽搭几声鼻涕,“皇爷爷,这下......咱们祖孙两个真的没脸见人了。”
    虽然事情并不严重,但李承乾想到回宫就要面对李世民,到时候少说责骂,大则......又要他抄孝经了......
    那《孝经》他现在几乎都可以背诵全文了,第一句话怎么来着: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他最烦抄这些早已经熟记于心的书籍。
    “不,不,承乾你要明白一件事,是你没脸见人,不是你皇爷爷。”李渊背着手,摇了摇头。
    “......”李承乾。
    要不要这样......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太上皇还真的有恃无恐,再说刚才偷窥的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太上皇是抓他的那个人。
    “皇爷爷,到时候父皇要是罚我,你也要帮忙抄一下......”
    可是李承乾还没说完,柴房的木门再次打开,不过这次来的不是那个壮汉家丁,而是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穿着绿色衣裙的丫鬟,她刚一进门看见被绑着的李承乾,眼睛里很是轻蔑。
    她闷哼了一口气说道:“同样是少年,有的已经诗篇动长安,而有的...却跑来苏府进行偷窥。”
    说完之后,对着太上皇很是尊敬的欠了欠身,说道:“见过道长,多谢道长仗义出手擒住这个色胆包天的小毛贼,陈护院已经对老爷说过了,现在老爷和小姐会晤从江南来的骆宾王,老爷请道长......也过去喝杯茶,表示感激之情。”
    “至于......这个小毛贼。”她挥了挥手,看向李承乾满是幸灾乐祸,“老爷也要亲自见见你,看光天化日之下,有此好胆的能是谁?”
    “原来刚才的是你们苏府的陈护院......对了,骆宾王是那个写咏鹅的江南才子吗?义务人?”李渊问道。
    “是他。”绿衣丫鬟点头笑道:“想不到道长也听闻过他,当今大唐,若论少年英才,也只有......范阳的卢照邻,义务的骆宾王,以及......当今的太子,我们小姐未来的姑爷,虽然姑爷的诗篇较少,可是一首《悯农》足以抵得上百首芳琼。”
    听及此,李承乾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
    可是没曾想,绿衣丫鬟又厌恶的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李承乾,骂骂咧咧道:“当个毛贼还挺自豪的?”
    “还请道长先行。”绿衣丫鬟在前面带路道。
    李渊暗自发笑,也不多言,跟着小丫鬟的脚步,在苏府回廊花园走了大约半刻钟头,才到了接待客人的正厅。
    同时,太上皇也看见了坐在首位的苏府家主苏亶,在苏亶旁边还有一名豆蔻女子,容貌姣好,虽不是天姿国色,亦不是倾国倾城,但也算朱唇玉面......
    话说...这是他的孙媳妇,他貌似看的有些多了。
    两列宾客,也都是一时俊杰,风度儒雅,但是无形之中簇拥着当中右列第三席的那个少年,恰似众星拱月。
    “此人应当就是.....骆宾王了,跟他相比,还真有些自相惭愧啊。”李渊看了看自己一幅糟老头子模样,虽然看似得道高人,可是.....
    “贫道.....逍遥子见过主家。”李渊进了正厅,率先打了个道家的稽首礼。
    怎么说他当道士这么多年了,道家的常识还是懂得一些的。
    “今日多谢逍遥子......道长仗义出手,苏某感激不尽。”苏亶瞧了一眼太上皇,顿时感觉似乎有些熟悉?
    但是却想不起来,毕竟他官微职低,原来上朝的时候也没敢正眼瞧过皇上老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听这个逍遥子的法号就感觉一股出尘之意,此人绝对是道家高人。
    俗话说马靠鞍,人靠装。身为道士就应该装的像一幅得道高人的模样,道袍不求金贵,但求出尘,胡须不求多长,但求雪白,如果不雪白的话,斑白也是勉强可以。
    而太上皇的打扮绝对算是行家里的楷模,红白喜事走个过程也能收个千儿八百文钱的。
    “原来今日道长就是那个擒住那个淫贼的人。”骆宾王站起来满斟了杯酒,一拱手道:“道长已到鹤龄,可是依旧身姿矫健,能手擒壮年之人,宾王.....佩服不已。”
    说完一饮而尽杯中酒液。
    他将酒盏一扔,一声大笑,唱道:“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骆兄果真燕赵豪杰,饮酒赋豪歌,在下佩服!”席间的一人饮酒笑道。
    “这可错了,宾王兄可是江南义务人。”苏亶听后微笑摇头,伸手示意太上皇先找地方坐下。
    李渊前后看了看,在左侧的末席做了下来,来到大唐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做在下面,这滋味还怪有趣的。
    酒席正酣,众人讨论的又是文学上的高雅问题,太上皇虽也能插上几句话,但还是乐于看他们争个面红耳赤。
    没过多久太上皇便发现,席间的青年俊杰讨论诗篇等等,偶尔他的孙媳妇好像是个才女,也随着附和几句,但大多时候是保持沉默,而上首的苏亶则是保持了长者身份,给与指正纠错,或者权威性建议,而......最关注的骆宾王是整场的焦点人物,几乎话题的聚集地。
    可是突然外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打破了整体里面的讨论声。
    “会家主,那个小毛贼带到了。”陈护院抱拳道。
    “好,你先下去.....”苏亶正欲挥手,可是忽然看到这个被绑着双手的少年也是似曾相识,好像是他朝思暮想的姑爷吗?
    话说他的姑爷是......太子来着?
    “太子?”他的脸色瞬间青红交接,就连旁边的他女儿也问是不是喝醉了?
    苏亶微微摇头拒绝,越想他心里越沉,而那个坐在末席的老道士貌似是太上皇......
    这爷孙两个闹哪样?
    偷窥自家闺女?
    若是太上皇偷窥还尚能理解,可是太子承乾偷窥......那可是他未来的太子妃,偷窥自己媳妇?
    嘶,这癖好真怪异。
    发现两人身份的苏亶第一个念头并不是曝光,而是选择隐瞒下来,毕竟偷窥这东西说出来未免不太文雅,应该是“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朦胧岁月的青葱爱情,虽有着砖墙的阻隔,可是仍旧不能抵挡他们的情意,只能登上墙头,偷偷凝视着对方......
    多么婉转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快,快给这位公子松绑,他定然是无心之失,何必如此劳师动众?”苏亶微微一叹。
    “额?”陈护院立刻惊呆了,他是谁?他在哪里?都已经趴在墙头上了......那算是哪门子无心之失?
    “家主,我陈某虽然读书少,可是也懂得什么叫犬马好色之徒。”陈护院猛摇头拒绝道。
    他读书少,但也是个明白人。而且关中自古好任侠之风,向来嫉恶如仇,尤其看不起偷窥人家小娘们身体的登徒子。
    “陈护院,你不懂,哎,围绕在花蕊旁边的蜂蝶,也会有一只雄蚊子,就算这蚊子再恶心,你也不能拍死是吧......当然,我不是指公子你是蚊子,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苏亶道。
    “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陈护院摸了摸头,读书少没见识,看人家读过书的说话多好听,雄蚊子......貌似还真是这个理。
    夏天最多的就是蚊子,可是只有母蚊子吸血,公蚊子可不吸血,还会传粉......
    些许农家常识他还是蛮懂的。
    “好了,臭蚊子,给你松绑。”陈护院不情不愿的给李承乾松了绑,然后告退一声便离去了,他决定下去之后就好好读读书,书中才有大道理。
    虽被骂做臭蚊子,李承乾略微有些不高兴,但念在自己总算是逃离苦海了,心里也就慢慢释然,但随着坐在太上皇旁边之后,酒席越来越酣畅的时候,他的脸色皱的和苦瓜一样。
    这种感觉......就像沐浴在阳光雨露下的鲜花绽放着自己的芬芳,而从空中飞来一只蜜蜂,口器一扎,在它的采撷下,绿萼更加的绿意盎然......
    而骆宾王就是那只小蜜蜂,他就是那只绿叶。
    “皇爷爷,怎么办?那可是你未来的孙媳妇啊?”李承乾焦急道。
    眼看着骆宾王大方光芒,他的心也跟猫挠痒痒似的,难受的要命。
    “简单,盖过他的风头就行。”李渊喝了杯酒,夹了口菜,低声道:“皇爷爷平日给你的那些诗词背过了吗?”
    “背的七七八八了。”李承乾脸色略微有些尴尬。
    “那......也只有皇爷爷我出风头盖过他了。”李元无奈扶额道。
    “也行。”李承乾颔首点头,只要能压过骆宾王就行,他皇爷爷一个老头子还能对孙媳妇有什么坏心思?
    “咳咳......咳咳......”李渊干咳几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交谈。
    “这位......道长,可是有什么事?”苏亶勉强笑道,眼前的可是太上皇,由不得他不上心,好家伙只差一个皇帝,就大三元了。
    “刚才骆小兄弟吟了一首诗,好像是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对且不对?”李渊起身问道。
    “不错,刚才此诗乃是骆兄即兴所做。”一名俊杰点头称是,然后讶然问道:“莫非道长也想做首诗相和?”
    “妙极!妙极!道长好雅兴,就怕......如那秦舞阳一般,临高堂而色惊变。”
    “怎么能这么说呢?好歹道长也是得道高人,顶多一吓出窍升仙。”
    “那岂不是白日飞升......”
    “诸位兄台休要胡言,耆耋老翁定是过来指教在下这个少年。”骆宾王也有些少年意气。
    七岁咏鹅,已经名满长安。天赐才华,足以傲视整个大唐。
    何须耆耋老者指教?
    “骆小兄弟果然是少年英气,在下自愧不如,不过.....我们可以打一个赌,若是某和诗比骆小兄弟更胜一筹,某不求别的,你来某身边当一个侍奉道童也是可以的。
    可若是某和的诗比你的差,那么......条件任你开,不管是要金玉满堂,还是高官厚禄,亦或者娇妻美眷,甚至公主某也能给你弄来。”李渊冷哼道,被这些小辈说的他自己都来气了。
    “果然是无齿之辈,你若有诗篇可胜过在下,拿出来必然胜利,那岂不是欺负我骆宾王年幼不知事,不过嘛......”骆宾王喝了杯酒,笑道:“少年自当满怀凌云志,又岂能如老者一般侧塌卑躬,在下赌了!可是规则要变,你我相互和诗,看谁先败!”
    “爹爹,这个道长真不知羞,提出来的条件......女儿看他两袖空空,哪有钱财,还......公主?”苏小姐哼道。
    苏亶微微摇摇头,轻声道:“他......有那个资格,整个大唐属他最大了......”
    “这......”苏小姐顿时哑声。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李渊举杯,踱了几步低吟道。
    “此诗开篇便如此恢弘大气,旁人恐难以争锋,这次骆宾王悬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在场的骆宾王微微色变,举着的半杯美酒也不知觉的倾撒在地上。
    时间忽然停滞,虽然太上皇只咏出了一句诗词,可是已经满场皆惊。
    “在下不信,肯定是道长在腹中揣摩许久写的,不信接下来的诗词还这么惊艳。”骆宾王开口道。
    “是啊,谁也说不定,虎头蛇尾的诗篇太多了。”众人齐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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