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金锁脉”的鬼谷术法,虽然只结了一环半,但好歹算是成了。
    李秉看着手上的紫色圆环图纹,暗自调动真气,发现气海好像真的如之前一样,只有一丝淡淡的真气,空了九成九出来。
    按照公羊剑主的说法,体内的真气如果真是会自行增长,则还是会增长,只不过会被困在气海之内。直到有一天,他留下的这一道紫铜环再也束缚不住李秉的真气,李秉还会便会疯魔的样子。
    李秉问这个环大概能坚持多久,公羊剑主也没有确切的推断。若李秉一直不使用《阳月剑诀》的话,支撑半年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半年时间,他可尽量去找更彻底的解法。
    既然已经功成,李秉也想早点回长安,一方面可以打听一下有没有其他能人异士可以帮自己。另外也要早早开始筹钱,二月还要去陕县的庄子上赎子午宗的韬剑回来。虽然他和公羊无际都对这个三金锁脉信心满满,可是为确保万一。李秉三人还是在子午宗等到了腊月十五的日子。
    就这样又是几天,安子在孙无亦哪里学锻造的本事,李秉和盈澜儿,跟着一群孩子嬉闹玩耍,抓鱼逗狗,可这日子并不轻松。万一那个三金锁脉没有作用,到时候岂不是更加难过。
    一晃一天,一天一晃,终于等到了月中。
    李秉一人坐在小海边的峭壁上,双腿悬空,一手托着下颚。
    左边是红日,留下最后一抹深红;右边是皓月,刚露出个白色的光晕来。
    红色渐渐从冰层上褪去,从一面慢慢回缩成一条光柱,这光柱又逐渐变短,直至到最后变成无尽远方的一个光点,落入蓝色的尽头,消失不见。
    云层退散,皓月当空,映在一地雪上,世界又仿佛白天一样透亮。
    李秉看着那个月光发呆,如同一座雕塑。一阵风过,头上的纶巾被风刮的飘落,扬在空中,飞舞翻腾,升到空中。一个沉静的人影儿,映在这圆月里,却是缥缈孑然。
    “秉儿哥!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安子从半坡上走来,远远的喊了李秉一声。
    “我也不知道,心里不平静,就出来坐坐。”他看着那落日余晖,自言自语道:“昨天是害怕今天的到来。等今天真的来了,反而不怕了。坐在这里,回想过去,忽然生出无数个念头来。”
    他说道此处,忽然回头,盯着安子:“安子,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为了继续活着呗。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安子未加思索,张口便是最真实的想法:“秉儿哥,你又在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那天跟宋剑主在地窖里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变成每月都要疯魔,这一辈子又当如何?后来得了这两环,我便想的更多了。”
    这白雪内经的风波,让李秉体味了绝望边缘,现在自由的时光失而复得,心中当真生出无限感慨来。
    “我长安的一个朋友说:‘生于宇宙间,短短一世,当行事洒脱,不留遗憾。’我原先不理解这句话,现在却觉得,真是又境界。如果我当真有一天被这白雪内经困死了,恐怕会后悔这辈子是这么过的。”李秉看着手腕上的一紫一白两个烙印,似有惋惜。
    “秉儿哥,你说话的太深奥。我不懂。”安子小李秉两岁多,还未到考虑将来何去何从:“秉儿哥,我只是觉得,自从千花杏坊出来,你好像变了很多。似乎每天都在担心什么。”
    李秉拨弄一下头发,抬头看着那一抹光晕环绕的皓月:“好像是吧!我曾经也没细想过我这辈子想干点什么。但是忽然这个问题摆在面前,又觉得只是这么得过且过,好像负了这一生。”
    “这还不简单嘛?你就想想你最大的心愿,如果最大的心愿都完成的话,那也不算白过啊!”安子靠着李秉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说我吧!以前没吃过饱饭,就想着以后能吃饱穿暖。这辈子要有钱!我想要开整个大唐最大的商行,最大的镖局,最大的织造染坊,最大的锻造堂,最大的医馆,哦对了,还有最大的妓院。然后娶一百个漂亮老婆,生一千个孩子,给我安家延续香火。总之,什么都要最大最好的。哈哈哈哈!”
    “哟~!没想到,你胃口倒是不小啊!”两人聊的正欢,盈澜儿却从从背后走来,坐在李秉另一侧,笑着打趣道:“小小年纪,就像要一百个老婆,你照顾的过来吗?”
    “哈哈哈~!”安子吐了吐舌头,搔首道:“澜儿姐姐,我就不是随口一说嘛……其实也不光是为自己。等我有了钱,还想盖一个最大的学堂,把所有像我这样的孤儿都召集过来,供他们吃穿,教他们识字,培养他们成材,不让任何一人,像我这样大字不识一个,整日偷鸡摸狗,受一辈子苦。”
    “这还差不多。‘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想不到你倒是跟‘杜少陵’想到一起去了。”盈澜儿给安子竖起拇指又道:“这样才对嘛,心系天下乃真英雄。我爹爹常说,小侠以武犯禁,大侠为国为民。却没看出来,你倒是很有大侠风范嘛!”
    “哈哈哈哈!”安子随口乱说,却被盈澜儿夸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连忙岔开话题:“光在说我,盈澜儿姐姐,你呢……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嘛……嘻嘻!”盈澜儿刚起了话头,忽然微笑起来,连带着脸上都出现一抹绯红:“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跟着他到处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就这样?”
    “你不懂,最简单的幸福,才是最难得的幸福。”她说话间,又瞧得李秉依旧盯着那圆月光晕发呆:“李秉,你在想什么呢,这半天都不说话。”
    “我……我在想我最大的愿望啊,该是什么呢?”
    他又将下巴托起,回复了那深沉的愁苦表情:“还没出来游历之前,我想学一身武功,参入军中,报效国家。
    向西,可拳打吐蕃,脚踏南诏;向北,可定回纥,稳新罗,使得靺鞨、室韦、渤海国三国朝贡,俯首臣称;向南,沟通水陆真腊,出使环王国,使南方诸国,不敢心存妄念,往来商贸顺遂。或者往西北,学者当年霍去病,开疆拓土,重新打到火寻国,效仿太宗先祖,建立万世基业。”
    李秉说的兴起,豪气干云,热血沸腾,站起身,随手一挥:“又或者,学一身治国本事,可以稳定朝廷,使贤者得其用,惩处奸臣,治理朝纲。治理贪腐,修河道,筑官路,国内无灾荒,百姓安乐,四海升平!”
    “啪啪啪!”盈澜儿看着他连连鼓掌:“想不到,你有这么大的报复!
    “呼~~!”李秉长叹出一口气:“可是这才刚出来几个月,我哪里还敢想。别的不说,光是吐蕃一国,恐怕按照大唐现在的能力,就完全没有办法解决,实在太难了。就算我学一身武功,又能有什么用?你看,吐蕃密宗大喇嘛的功夫高不高。还不是一样被算计,死的冤枉!这条路,怕是走不通的。”
    李秉越说越急,这些想法憋在心里,从来没有人可以吐露。如今尽数说出来,更是畅快淋漓。
    “我立志想恢复大唐盛世,可是何其艰难!大唐对我来说,不止是国,更是家。可是,我却完全无从下手,感觉自己好无力。这还没有出发,就被这奇怪的内功困住。太难了,太难了!”
    盈澜儿看着李秉萌生颓意,连忙鼓励道:“你有鸿鹄之志,是好事。可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难道理想还没开始,就要放弃吗?凡是,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啊!你看,这奇怪的内功,不就被锁住了吗?”
    “是呀!”这才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哪有刚开始就要放弃的道理。念念不忘,持之以恒,才有回响。”
    皓月当空,李秉三人看着月亮,都陷入了沉思。到了后半夜,居然困的在原地睡着了。
    一抹刺眼的晨辉洒在脸上,李秉终于醒来,瞧着盈澜儿也倒在自己肩头熟睡,安子更是枕在自己腿上,睡的不醒人世。
    这三金锁脉,最终是起了作用。
    李秉轻拍两人,逐个叫醒。三人结伴,回了子午宗的沙洲岛上,准备离开这里,赶回长安。
    行囊早两天就收拾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带的。
    李秉的马儿已经送给了赤仁,就剩下安子的俏胭脂,拉上板车。所有人都堆在沙洲岛上。
    “来,李秉,安子。这个给你们。”公羊剑主拿出两页东西,分别交到李秉和安子手上。
    “这是是‘三金锁脉’的术法原稿。你要随身装好。万
    李秉谢过公羊剑主,将这书卷收好,这东西对李秉来说,可比那三页黑色帛书要重要的多。
    “安子。这是为师连夜写出来的锻造心得。你可要好好研习,千万不要把这手艺忘了。下次回来,我可要考教你的。”公羊剑主说着,忽然落了两滴泪水下来:“安子,你也要保重啊。处理完了事情,要记得经常回门派来。”
    他抹了一把眼泪:“人老了,怕分别。你师兄走的时候啊,也只有你这么大。”说完转过身去,不在看安子,他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
    积累了几十年对旧徒的思念,此刻全转嫁到了安子身上。他一辈子没有孩子,现在又见了安子,那种复杂的感情,早已经把安子当了自己的儿子。
    安子一辈子也没有感受到父爱,只是这短短一个月,又何尝不是将师父当成半个父亲。
    他将师父的手稿拿在手里,刚翻了一页,又傻了眼。大字不识几个,这一本书,他哪里看的懂。不过也不想让师父失望,一口答应下来,一定好好研习。
    “公羊剑主,没事的。我向你保证,过了年,我把事情处理完,一定会带安子回来看大家。有云、有月,你们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等我下次回来,给你带长安最好的酥糖。比奶茶还香。有山有水、有风有雨有露,要乖乖听话,好好练武。”
    才处了短短一月,分别的时候居然如此不舍,都是一群小娃娃。盈澜儿也哭了出来。
    三人一辆马车,李秉的马儿没了,板车,是从千花杏坊给的。路上走不快。好在也不是很着急。
    众人挥手告别,连同着痴呆的孙一航,也坐在摇椅上,看着李秉几人上了板车。
    “要记得回来!”
    “要……回……来……!”
    巨大的呼喊回荡在小海空旷的山间。
    三人挥手,又踏上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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