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遇到了他…”
    狐沁儿将过去的几年发生的事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听得忘川目瞪口呆,他发现自喜欢上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修行界。
    狐沁儿离开妖界后经历了很多的遭遇,被修行门派的弟子追杀过,被那些散修围剿过,不过都被她一一化解了。或许冥冥之中自由天定,离开妖界来到弘农城,这一切仿佛都是被安排好的,命运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悄悄地推动着所有事情的发生和结束。
    彼时,狐沁儿重伤在身无法再维持人身,化作一只狐狸,恰好被这座宅院的主人李修缘给救了下来。
    李修缘家底殷实,虽是普通凡人,却腹有诗书。他与所有的文人骚客一样,喜欢出入雅致的烟花之地,与一群诗交好友舞文弄墨,听曲饮酒,寻欢作乐。酒过三巡,与一外乡好友发生些争执,兴致乏乏起身离场。穿街过巷,正好遇见了身负重伤来到弘农城的狐沁儿,看着小狐狸模样极其可爱,于是便将他抱回家中,对其呵护备至,小狐狸也因此躲过了敌人的追杀。
    或许是天妒英才,一个月前李修缘突发重病,倒地不起。原本在此安心养伤的狐沁儿发现李修缘的身体中的阳气正快速的流逝,她顿时大惊,尝试了各种手段都无法医治好李修缘的病。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目睹救命恩人死去,几经踌躇思量,最终还是选择了阳气续命这等有违天道人和的手段,可是她发现阳气续命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李修缘体力阳气流逝的速度。
    阳气续命需要采取七七四十九人的阳气过渡给患者,历经七个月才能为患者续命十年,此等有违天道的手段,非是逼到绝境,修行者断不会使用。因为需要残害四十九人的性命,这等因果非是一般修行者所能承受。
    因果,天地万物有始有终,凡事皆遵循因果循环。当一个犯下罪孽,便会受到惩罚,或降临在亲人身上,或降临在自己身上,或死时在阴间清算,罪孽滔天着将被阴司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受尽苦楚。或是转世六道选其一受轮回之苦,以赎前世罪孽。
    于修行者而言付出的代价则更加高,不仅会影响修行者对天地法则的感应,而且更影响其修为境界。尤其是境界突破之时遇到的天劫,罪孽越深者,天劫越重。凡事修为高深、追求长生修士,一般选择隐世修行以躲避因果。
    因此修士最为看重因果,修行界虽对此叫法各有不同,但都是无比重视,甚至是主动结善因,修善过,也就是影响人一生的气运。常言之,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择业七择偶,八交贵人九养生。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也就是命运。但是,天道留有一线,即位变数。如果人们能够多修气运,那么人生轨迹便会发生改变。
    李修缘便是如此,若是他没有救下小狐狸,就不会多活一个多月,直至老道士出手再为其续命两日,而且能够恢复神识,与常人无异。
    妖族对灵气感应比常人要灵敏,当忘川进入弘农城的那一刻,狐沁儿便已经感应到他身上非常人所能拥有的极为充裕的阳气。狐沁儿自然是惊喜万分,若是能够将忘川的灵气系数渡给李修缘,那么他的毕竟一定能够得到缓解,这样她也能够拥有更多的时间为李修缘度阳气续命,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切也是徒劳无功罢了。
    那一晚,她将忘川迷晕之后带出福来客栈,没想到遇上了老道士。老道士是一声恫吓,她感觉自己的神魂欲飞出体外,她心知老道士不好惹,于是放下忘川便逃走了。其实带忘川离开福来客栈的时候,她心中便是左右犯难。她之前伤害的人并非良善之辈,而忘川与那些不一样,他很真诚、善良,这使得她动了侧影之心。再者她从忘川身上感知到一股让她十分熟悉的气息,忽隐忽现。
    后面发生的事忘川都已清楚,他感觉所有事情发生太多巧合了,仿佛是先前被安排好了。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老道士会臭骂自己,这一切似乎真的与自己有关。如果一路之上不去管闲事,早点来到弘农城,或许老道士会早点出现,那么就不会有更多的人枉死,李修缘也不会断了最后的生机。
    “沁儿…我…”忘川有些自责地说,但凡他知道自己会影响很多事情的发生,他一定会早点来到弘农的。
    狐沁儿微微一笑,将埋在心里的秘密全部说出后,她如释重负,“忘川哥哥,这怨不得你。”
    “沁儿,那你寻到妖王了吗?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沁儿之所以会来到弘农,是因为感受到了妖王的气息就在永州。现在沁儿更加确信妖王就在……”
    狐沁儿话还未说完,便听到老道士咳嗽了两声,“小子,妖王的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妙,否则会惹祸上身的,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还不够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喝一壶的。丫头,还是说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吧。”
    “也是,忘川哥哥现在的修为,还是不知道为好。”狐沁儿看了老道士一眼,继续说道,“沁儿,也不知接下来该作何打算。也许会继续留在这里,也许会出去寻找一些适合妖族的修行功法,也许就仙回妖界吧。”
    忘川忽然想起老道士,他灵机一动,看向一旁风卷残云的老道说:“前辈,您老修为如此高深,一定有适合妖族修行的功法吧,您能不能传授些神通给沁儿姑娘啊?”
    “忘川哥哥,前辈出手相助,沁儿已是万分感激,又怎敢觊觎前辈的功法。”狐沁儿连忙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深知人类的门户芥蒂之深,生怕惹怒了老道士,可是万一老道士真有妖族修炼功法,也愿意传授呢?她扭头看向老道士,眼神中多了积分希冀。
    老道士用道袍抹了抹嘴角的油腻,瞪了一眼忘川,数落道:“你小子脸皮可真够厚的,不,应该是无耻!当日老道救你一命,让你请喝顿酒,你百般拒绝,对老道可是没有半点尊重吧。今日我不仅帮你救人,而且又救你一命,你不知感激,还敢惦记老道的功法,你还要脸不要了?”
    忘川被老道数落的耳根发烫,惭愧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老道士又扭头看向狐沁儿,意味深长地说:“妖族的现状并非是几本功法就能改变的,这都是上面的事!”老道士伸手指了指上方。
    “晚辈明白。”狐沁儿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老道这时话锋一转,“你这小狐狸不错,老道确实喜欢,我手里确实有适合妖族修炼的功法。”
    老道故意卖着关子,狐沁儿却是脸颊飞起红云,低下了头。这老道士喜欢自己,难道他是看中了我容貌,想要我……罢了,若是这老道士真能传授我高深的功法,为了妖族,我就答应他吧。
    狐沁儿还停留在想象之中,忘川此时却拍桌子说:“前辈,我尊你叫你一声前辈。可是你一把年纪了,也不能倚老卖老,贪图沁儿的美色吧!你这算什么,为老不尊?厚颜无耻?!”
    “小子,你别以为贫道不敢杀了你?贫道既然能救你,就有一万种死法折磨你!若是你再敢满嘴胡沁,老道我现在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老道勃然大怒,这臭小子竟然污蔑自己,简直是气煞我也!
    “来啊,我要是吱一声就是你孙子!”忘川不惧老道士的威胁,挺了挺胸膛。
    “前辈您消消气,忘川哥哥,你先听前辈把话说完!”狐沁儿连忙打圆场,越是修为高的人,脾性越是古怪。虽然她知道老道士一定是为了忘川而来,可若他们这般吵下去伤了感情不说,老道士一旦怒气难消真出手杀了忘川那就不妙了。
    老道士和忘川顿时停止了争吵,老道士坐在一旁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忘川,忘川则同样还以颜色。
    “沁儿,别求这糟老头子。”
    “你这臭小子…”
    狐沁儿见两人似又要起争执,于是开口说:“前辈,您且说说看,只要晚辈能够办到的一定照做。”
    老道士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贫道与你们妖族有些渊源,不会坐视不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只能传授你一些炼气法门和一些小法术,待到日后时机成熟,自然会传授你无上妙法神通。”
    “真的吗,太好了。多谢前辈!”狐沁儿喜出望外,她知道以老道士这般尊贵的身份,即便是传说一些小法术,放在修行界亦是高深的神通,于是连忙跪地叩谢。
    老道士坦然受之,伸出油腻腻的手夹着酒杯轻轻一晃,酒杯中剩下的几滴酒水飞在他的面前,他拂手一挥一挥,那几滴酒水顿时飞向狐沁儿的眉心。
    狐沁儿身子一顿,随后盘腿而坐,忘川只觉得周围生气一股股风流涌向狐沁儿,他心中狐疑,这糟老头子不是垂涎沁儿姑娘的美色吗,怎么没提要求就传授沁儿姑娘修炼法门了?其中不会有诈吧?准是如此,这臭老道一定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过了片刻,风势骤停,狐沁儿睁开双眼,脸上露出激动地神色。她跪在地上又给老道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前辈传授如此高深的法门。”
    “起来吧,不过是一些粗浅的法门而已。”老道士此刻像是世外高人一般,抬了抬手,转头又看向一旁的忘川,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心底肮脏不堪,污蔑人的功夫倒是一流。小狐狸,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听老道一句劝,还是离某些人远一点,否则真就被带坏了。”
    “你这老道…”忘川见老道士含沙射影,便要发作,却不曾想被狐沁儿给拦住,“前辈,忘川哥哥不会成为那种人的。忘川哥哥,你说是吧。”狐沁儿对忘川挤眉弄眼的,忘川只要作罢,忍气吞声地坐下。
    “罢了,你这小狐狸狡猾的狠,这一世啊,怕是跟某些人斩不断理还乱喽。”老道士摇摇头,将桌子上唯一剩下的一块鸡屁股扔进嘴中。
    狐沁儿扭头看了看忘川,随后陷入沉思之中,老道士则抱着酒葫芦悠哉地饮着酒。屋外日上三竿,大地早已从沉睡中复苏,一股股暖意伴随着温和的阳光射进屋中,一夜未眠,忘川有些身心俱疲,心中的疑惑全部解开后,他也萌生去意。
    “时辰不早了,沁儿姑娘,我也该走了。”忘川起身说。
    狐沁儿见忘川要走,有些不舍地说:“忘川哥哥这就要走了?”
    “嗯,昨夜惹了那些个麻烦,还是趁早走比较稳妥。一会儿回客栈收拾一下行李离开这是非之地。”
    “都是沁儿的错,不然忘川哥哥也不会惹此麻烦。”离别总是苦的,狐沁儿在弘农城本就没什么朋友,刚刚与忘川结识,现在她又要离开,心中怅然若失。
    “不妨事。沁儿姑娘,与李修缘的这一段缘分终归需要了结,你愿意留下来送他最后一程,我很是敬佩。不过人妖殊途,外面太过凶险,你还是早点回妖界吧。”在忘川看来,狐沁儿虽然是修行五百多年的狐妖,有着超于一般修行者的发力修为,但是心思毕竟过于单纯,若是碰上那些阴险狡诈的邪修那面会吃亏,因此不得不劝说一二。
    “我送送你吧。”狐沁儿点点头,将忘川送至后院门口。
    “琴儿姑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留步吧。”忘川转身离开,挥了挥手,“走了。”
    “忘川哥哥,路上注意安全。”狐沁儿本欲迈出门外的脚又放了下来,目送着忘川的背影离开。
    “臭小子,你还欠老道一顿酒,别想耍赖。喂,你慢点,等等贫道。”老道士夺门而出,追着忘川的脚步而去。
    一路上,老道士不停地在忘川耳边叨唠,“小子,你不把这顿酒补上,老道我就跟定你了。”
    忘川没好气地说:“前辈,你怎么还赖上我了。”
    “哼,你不请老道吃这顿酒,老道我就赖定了,你还能对我怎么着。”老道士亦步亦趋地跟着忘川,得意之色尽显,耷拉着露出大脚趾的布鞋,哼着莫名地小调。
    忘川一阵无语苦笑,心中腹诽道,我还能拿你怎么样。打又打不过你,这厚脸皮的功夫也比不上你,你愿意跟那就跟着吧。不过想起老道所施展的功法,他心中还是不免有所心动,若是老道能传我几手修行的功法,这一路上也能有个保障不是。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老道开口,看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所成见。
    忘川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致穿过两条街,经过曾经遇到老道士的拱桥,又走了一条巷子,终于到了福来客栈。忘川忽然停下了脚步,心中暗道,经过昨晚大闹一场,凤鸣轩的人会不会查到这里,弘农城说大不大,以凤鸣轩背后的势力,想要查一个人的住处应当手到擒来,此刻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埋伏在客栈里,只等我没有任何防备的进去,好给我来一次瓮中捉鳖,咳咳,关门打狗,不是,是合力擒王。
    老道士看穿了忘川的心思,大摇大摆的进入福来客栈,嘴上嘲笑道:“小子,怎么现在怂了。”
    忘川一脸尴尬,无奈地摊摊手,原本还想偷偷摸进客栈里,这下倒好,老道士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客栈,还大声的咋呼,想低调行事也不行了。于是黑着脸,踏入了福来客栈的前院。
    老道士进入福来客栈,像是远方来的权贵一般,颇有些派头,只见他在客栈的大堂里找了一处干净的地儿坐下,一只脚放在长板凳的一头,一拍桌子,“小二,给我上几斤好酒,拿手的小菜见样的给我来一份。”
    小二带着笑容走过来,“道爷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这位道爷,鄙店上好的酒有五年的陈皮老酿、八年的竹叶青、十年的花雕,您看要哪一种?”
    老道士砸吧砸吧嘴说,“你这小店还有上年份的酒,不错不错。这样吧,什么陈皮老酿、竹叶青、花雕,你有样来样地先给我打上两斤。另外,这酒葫芦,去,就竹叶青吧,给我装满。”
    小二接过酒葫芦,笑着说:“得嘞,这位道爷,您稍坐。”
    忘川前后脚进得大堂,老道熟稔地吆喝店小二,真像是位经常出入酒家的大爷。掂量着自己腰包,忘川不禁犯苦,刚在沁儿姑娘那饱餐饱饮一顿,这老道士又要这么多的酒水和吃食,说不是饿死鬼投胎谁信呀。
    “前辈,不是晚辈小气不愿付银子,您老艺人要这么多吃食,若是吃不完岂不是糟蹋了粮食。”忘川抱怨道。
    “哎呀,你这小子果真是小家子气,心眼儿真小。你以为老道这一桌子酒菜是为自己一人叫的吗,赶紧坐下来陪老道我喝两杯。”老道士捻着花生米粒儿一颗颗扔进嘴里,嘎嘣脆地响声不绝于耳。
    弘农城之所以叫不夜城,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是晚上出来活动,白天几乎都在家里休息,尤其是上午,街上人烟稀少,更别提像福来客栈在弘农城连字号都排不进的客栈。
    像忘川和老道士晌午十分在客栈大堂里饮酒的客人也算是个新鲜事,有生意做客栈老板也忙得乐活,放下手中一方紫砂壶,卷起袖子进入后厨,这店小二手脚也算麻利,将打好的酒和切好的一些冷食送了过来,又回到柜台前候着,随时等候差遣。
    “得,前辈您先坐着,晚辈先去收拾一下行李。”看来这一顿酒食是免不了了,老道士不遵世俗礼法、不修边幅,随性而为不失为是一种洒脱,人生在世能够如此,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忘川心中突生这种想法,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老道士摆摆手,“去吧,来晚了酒老道可不给你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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