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廷郡王的左都侯霍旌送出去的云鸽把信送到融铸的手里,又带着融铸的回信回来了。
    云鸽是很灵异的神物。它在象廷郡王府上一直高高地盘旋,等到象廷郡王身旁只剩下霍旌一人时,才猛地从天上冲下来,站到了象廷郡王的脚下。
    霍旌解下云鸽左腿上绑着的细帛。打开一看,竟然空无一字。
    象廷郡王和霍旌对视了一下:这是最高机密的信。
    象廷郡王和融铸有秘密交通信息的方法。如果出现了空白的细帛,那就是必须在密室里用特殊研制的药水涂抹才能看到的最高机密。
    他们屏退了左右一切人等,来到密室。
    霍旌小心翼翼地将细帛摊在桌子上,然后取出特殊配方研制的药水,轻轻抹到细帛上,细帛上的字迹渐渐显露出来,有两大段。
    第一段写的是:“崖案至妥当。然愚以为,北陵甘兹不宜深交。北陵绝非敢私捕内侍之人,所言漏洞甚多。崖案必有隐情,惟待崖出狱后方可知。北陵言下之意,似有私救崖儿之意。万望勿听其言。如私救崖,则崖永不见天日。北陵居心叵测。务令崖安心赴三叶岛。自有安排。”
    这一段的意思很明白了。融铸认可了象廷郡王对融崖一案的处理,但却不赞成象廷郡王和北陵郡王、甘兹郡王搅和在一起。对于北陵郡王说的那些个原因,融铸深不以为然,怀疑另有隐情。融铸听出了北陵郡王有设法私自营救融崖的意思,表示坚决反对,因为,如果将融崖私自营救出去,那融崖就成了逃犯,再也无法光明正大的生存了。这是很有道理的见解。象廷郡王和霍旌觉得应予接受。
    第二段写的是:“有密使自圣都来,自称为皇后娘娘所遣。密信云‘攸杀帝篡位。速援。’如属实,则北陵甘兹必亦参与弑君。攸貌似宽厚,实则阴鸷,多行小人之道,绝非英主。望父大丧后速返国。另,此密信绝非皇后之举,恐有大阴谋。望珍重。密使一事,原不欲告父,然崖案蹊跷之处甚多,似与密信所言之事有关。北陵所为甚反常,恐亦与此事有关,宜警惕。”
    象廷郡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好像长到了自己的心里面,这才命霍旌把细帛付之一炬。
    细帛是特制的,一遇到火,立刻化为青烟,消失无踪了。
    象廷郡王站在那里出神。过了许久,才转过头来对着霍旌说:“你怎么看这第二段?”
    霍旌说:“殿下。如果皇后要送密信,首先应该送到离圣都最近的殿下这里来啊,怎么会送到千里之外的迦南去?因此,卑职赞同郡守大人的看法,此信绝非皇后所送。至于是不是陛下杀了隆武大帝,卑职就说不好了。倘若是真的,那又有谁会知道此事呢?就算是知道此事,谁又会伪造皇后的身份来送这封密信呢?”
    象廷郡王说:“此信绝非皇后所为。这一点我也是赞同的。至于弑君么,融铸以为,如果弑君是真的,那么北陵和甘兹也参与其中。这倒是思虑极深的见解啊,我都有点无法解透他的看法。北陵与先帝、今上、甘兹都并不和睦,怎会与他们合谋弑君呢。他们又有什么共同的目的呢?另外,融铸怀疑,北陵在此事中涉足较深。这一点,我也是赞同的。北陵在融崖一案之中所言、所为,确实十分蹊跷。当时,我只是想把崖儿救出来,因此并未细想,现在想起来,北陵做这些,所为何来?甘兹可是和今上更为密切啊。疏不间亲的道理,北陵难道不知道吗?北陵大费周折做这些事,能够得到什么呢?”象廷郡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于霍旌商议。
    霍旌说:“殿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论怎样,圣都现在都确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大丧之后,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圣都,返回郡国吧。”
    象廷郡王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我还担心,如果真的是图攸杀帝篡位,那皇后和太子可就岌岌可危了。我来圣都已经一个多月了,皇后竟然没有单独召见。我与皇后只在太庙里大祭的时候见过几次面,虽然看不出皇后有什么异常来,但迟迟不召见,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而且又是先帝驾崩这样的大事,皇后怎会不召见呢?太子么,我历来和他联络也不多,不召见倒也不足为奇。”
    象廷郡王坐了下来,盯着上方看了半天,慢悠悠的说:“这么一说,那还真是处处透着邪啊。先帝龙体十分康健,又不好酒色,从无病症,怎会突然暴毙。先帝驾崩,怎会不传位给太子,而是传位给了弟弟。先帝传位给亲弟弟,皇后和太子竟然一声不吭,还带头拥戴。这两条呢,我此前已看出有蹊跷。可是图攸继位之后,竟然颁发明诏,说是保留太子名位云云,此前我倒没觉得什么,但现在看来,倒都像故意做给别人看似的。还有啊,先帝驾崩这样的大丧,竟然只允许郡王进圣都,而坚决禁止郡守们来圣都,还要求郡守的嫡子来圣都替父奔丧,这明显是在提防郡守们,而且是将郡守们的嫡子作为人质,图攸为何对郡守们如此高度防备呢?”
    象廷郡王想了一会,又说道:“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图攸好像事事都不问丞相,反倒是光禄卿雒渊概永远跟在图攸身边。虽然雒渊概是图攸的妻兄,但撇开丞相、专宠光禄卿,这也真是很怪异啊。”
    过了一会,象廷郡王又说:“还有那个春佗,直接就从看管鹿寨的钩盾令,擢升成了内侍的最高长官中常侍了,而且就在乾元宫值守。倒像是他和图攸一直就很熟稔,而且图攸极其赞赏信任他似的。”
    象廷郡王猛地一惊,说:“还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如果图攸是和北陵甘兹他们一同弑君篡位的,那他为什么又要反过头来设下那么周密的圈套,秘密毒杀北陵郡王呢?图攸在乾元宫里可是不惜公然为秋佗冬佗说谎啊。而北陵对图攸也是一肚子的不满啊。一边是联手弑君篡位,一边又互相猜忌下黑手。这可真是看不懂啊。”
    象廷郡王又说:“北陵那日说的一句话,当时,我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大有文章。他说,且看陛下的政纲,就知道陛下到底怎么想的了。这些和政纲难道还有什么关系?”
    象廷郡王和霍旌在密室里商议了很久很久,但终究是盲人摸象,问题找了一大堆,思路却是一点也没有。
    最后,霍旌说:“殿下,当下咱们什么也做不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象廷郡王点了点头,说:“只能如此了。你传令给王府的所有人,大丧期间,未经你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私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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