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似有一层朦胧的白雾,笼罩京城。
    严府,大门前,
    宋景面色焦急地等在此处,不多时,将严成锦从府中走出来。
    “这是大人要的纸张。”
    纸浆不能凝固,他便将纸浆分成两桶,分别加入了少许木薯粉和糯米粉。
    两者,皆凝聚成黄纸。
    严成锦收入袖口中,道:“还是太粗糙,需再改进工艺。”
    他见过更光滑更薄的纸张,并未有多少欣喜。
    半个时候后,在午门的下马碑落轿,
    严成锦刚要伸手,轿帘却被人主动掀开。
    王琼左手拿着芴牌,右手撑着轿帘,笑吟吟道:“严大人早啊。”
    严成锦心生警惕,王琼是户部尚书,六部中排名第二,谁要银子,都得看他的脸色。
    自己只是区区末辅,王琼并不需要巴结他。
    这家伙有事来求他?
    “王大人为何谄媚?若是有事相求,就免得开口了,本官不会给自己招致祸端。”
    “哎呀,本官只是想和你一起上朝而已,不必如此警惕,快出来吧。”王琼笑意更浓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小子平日虽然精明,但在他面前,你太嫩了。
    严成锦拿上芴牌,从轿子里走出来,王琼热心地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
    严成锦终于忍不住了:“王大人,你有何事相求?”
    成了!
    王琼面上一喜,这小子能招架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昨日,陛下看了玉米等物的税赋,责问为何无法推行天下,本官想请你让都察院查查。”
    虽然,他也能让都察院查。
    但他请乞调查,不如严成锦下令调查更透彻,这家伙曾是都御史。
    知道原因,才好对症下药,否则,农税一直收不上来。
    严成锦问道:“户部怎会不知?”
    各府、州、县都有户部的文吏,应该会核算当地的税赋,禀明缘由才对。
    “朝廷下令推广大半年了,各地百姓和衙门,不仅不推行,还抗拒朝廷的律令。”
    要知道,朝廷下令推广番薯和花生,已经大半年了。
    收上来这么几石,大部分还是出自于京城。
    说明京畿之外,压根就无人理会,番薯能填饱肚子,花生更是能榨油的神物。
    他不明白,为何百姓不愿意种?
    严成锦沉思片刻,心中有了猜想:“本官也不知道。”
    来到奉天殿,弘治皇帝手里捧着户部的账册,番薯、花生和玉米等物的税赋,皆在其中。
    “弘治皇帝十七年八月,朝廷推行番薯,就算旨意到各布政使司需两月,可至今也有八个月,为何只手上来几十石!”
    说到最后,弘治皇帝声音提高了几度。
    平日国库存粮还够支撑朝廷的开支。
    但九边开战后,每日需大量的军饷,还不知道要打多久,一旦断粮,士卒丢兵弃甲逃亡。
    见大殿中,群臣默不作声。
    弘治皇帝又继续道:“徽州府休宁、祁门、绩溪五县,抗拒朝廷的旨意,拒不推行。”
    江南是朝廷的赋税重地。
    但这五县竟以田地不足为由,请罢耕种,分明是抵抗朝廷的旨意。
    柴升转头看向王琼:“户部未将这些番物写进《农桑撮要》?”
    农桑撮要是元朝的农学家,鲁明善所写。
    但元朝以畜牧为主,轻视农业,故在明朝朱元璋手中,才得以大力推广天下。
    在农学界中,大抵和母猪产后护理的地位相同。
    “柴大人不要信口开河,本官岂敢轻视!”王琼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悦。
    刘健惋惜道:“番薯、花生、土豆等番物是可解朝廷赋税贫瘠,百姓却不愿种植,实在可惜。”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严卿家,你有什么想说的?”
    当初,这些番物皆是由严成锦发现的。
    看了严成锦的大明盛世预想图,弘治皇帝知道,此子心中一定有想法。
    就是不知道,何时才会告诉他。
    “百姓种了番薯和花生,还不知道收成,却要交税,天有不测风云,若交不上来,反倒会加重负担,此为其一。
    番薯、土地和花生皆为番物,大明没有它们的售价,不知能卖多少银子,缴纳了税赋,或许还会亏银子,此为其二。
    百姓未见过番物生长,不知如何种植,即便写入《农桑撮要》,臣猜,百姓家中也不会备此书,保存在官府中,形同虚设,此为其三。”
    在大明,信息传递的速度慢。
    土地是百姓手中的筹码,有人找百姓投资,不知道赚赔的情况下,就会握紧手中的筹码。
    李东阳也是这般想的:“有几分道理。”
    “臣以为当推行农产易市衙门,承诺采办百姓种出的农产,且免税无年,或许,才堪堪可以推广。”
    严成锦说的农产易市衙门,形同上一世的供销社,百姓只关心能赚多少银子。
    才不管朝廷的盛世,替他们解决销路,又不收税赋。
    比下旨推广,更有效力。
    他并非忽然提出来,就如水到渠成般,朝廷走到这一步,需要诞生这个机构。
    弘治皇帝有些动摇了。
    朝廷为了获得马匹,在边陲推行茶马易市。
    为何不能在朝内推行易市?
    柴升不急不缓:“据本官所知,严大人的纸张并未做出来,有何底气再提易市衙门?”
    说着,百官的目光又落在严成锦身上。
    “臣附议!”
    接连有几个官员附议。
    严成锦清楚他们的心思,如同九边纳粮,百姓将米粮卖给官府。
    士绅就收不到粮,生意没法做了。
    农产亦是如此,士绅从百姓手中低价收取,再高价卖去他处,可以赚银子。
    但朝廷一收,势必会影响士绅买卖。
    严成锦将手伸入袖口,百官忽然紧张起来,只见,抽出一张黄白的纸张,册子打开般大小。
    “这便是蔗渣做出来的纸张。”
    比楮树纸只差几分,很薄,墨水能轻易透过,稍加改良,或许才可用。
    百官震惊了。
    蔗渣竟真的能做出来纸来?
    刘健瞪大眼睛,此子年纪轻轻,怎会知道这么多道理?
    弘治皇帝忙道:“拿上来给朕看看。”
    萧敬端着锦盘下去,把纸张端上来,这纸与楮树皮的纸不同,很薄,上头还有依稀可见的蔗渣丝。
    但能做出来,意味着大明的造纸术,将不再依靠楮树皮和竹子。
    弘治皇帝惊呼道:“严卿家是如何做出来的?”
    百官竖起耳朵,翘首以盼。
    “这是机密,臣已写入专利,只能告诉陛下一人。”严成锦道。
    百官有些怒了,这个家伙竟如此提防,我们还能偷学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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