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回去了。”季安年欲从文显明怀中起身。
    文显明放她起来,自己站到她身边,神色自然地揽住她的腰:“一起下去。”
    二人一路没有说话,眼看走到了房屋门口,屋内人影喧哗,文显明的声音响起:“小年。”
    “恩?”季安年看向他。
    “因为我尊重你,所以我暂时不会动手。”文显明道。
    季安年知道他在说要她打发顾化杰的事,她促狭的笑了一声:“别让我觉得,自己是让兄弟阋墙的红颜祸水。”
    “你可知道,这是对女人很好的赞美?”文显明笑,但笑意不在眼中,他看着她,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快要忍不下去。
    二人之前不是没有亲密的举动,心思变了,气氛自然就不是原来的气氛了。季安年笑笑,不动声色地从文显明怀中挣出来:“方才出来时间长了,我怕爸爸担心,我去找找他。”
    “去吧。”文显明的声音温柔,“我有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
    季安年进了舞厅,季先生对于跳舞一向是兴致了了,正端着酒杯,和一干人说话。季安年走了过去,和众人打了招呼,把季先生拉到一旁。
    看着季先生并不好看的脸色,季安年道:“爸爸,你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我留在这里。”
    季先生歉意一笑:“自从……那件事之后,我自己的健康,倒是真的成问题了。”
    “就是太累了。”季安年嗔道,“医生嘱咐过你多少声,要你好好休息,你看看你,什么时候听过医生的话?”
    “小年关心我,我知道。”季先生笑道,伸手替季安年理了理衣服。“倒是少见你穿旗袍,不过这旗袍穿在你身上,真真是好看。”
    “我穿什么不好看?”季安年回了一句。
    季先生宠溺一笑:“方才我和你文伯父商量,下个月会去香港谈一次生意,十天左右便回了。你不是要替我排忧解难么?这药房和工厂,我便交给你了。”
    这话说的,季安年撇撇嘴,季先生生意一向很好,一切有经理担待着,她能做什么?后知后觉才发现,季先生竟然让自己偏离了本来想问的问题:“你去香港谈什么生意?”
    季先生欲言又止,顿了顿道:“商业上的一点事情,还没有定下,就是先去看看,定下之后回来再告诉你。”
    季安年面露不满,随即自己绷不住先笑了:“那你早去早回,我要是给你亏了什么单子,你不许怪我。还有,你的伤才好,要好好养着,不许劳累。”
    季先生微笑:“女儿有命,做爸爸的是不敢不听的。”
    季安年在季先生面前一向随意惯了:“那你去和文伯父打一声招呼,先回家吧,让厨房给你熬一点解酒汤。”
    “那我在这里先谢谢小年了。”季先生笑意暖暖,“若是他们拉着你谈些什么合作啊打压工人之类的事情,你一概推给刘经理;若是他们像曾先生那样……”
    “那我就拉显明哥给我挡着!”季安年抢白的话脱口而出,自己听闻文显明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放心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有数的。”
    “早点回家。”季先生似乎是真的疲累,对着季安年又嘱咐了几句,真的转身对文先生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了。
    季安年把季先生送到了屋子门外,亲眼看他上了汽车才往回走,回去时遇上了徐子明,礼貌的对着他点了点头打算走掉,被徐子明叫住:“季小姐。”
    “徐先生有事?”季安年问道。
    “子坤是不是向您借过钱?”徐子明问道,“他向您借了多少,我替他还。”
    季安年心中有些狐疑,徐子明和徐子光不和已久,徐子坤显然和徐子光更亲厚一些。她摇摇头否认:“没有。”
    徐子明目光锁着她,试探道:“子坤这孩子越发不长进了,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学费交了上去,家里的钱财倒是没少。问他他也不说,真是让人担心他学坏了,这钱的来路不正宗。”
    “令弟心念学业,想必不会坏到哪里去。”季安年四两拨千斤地回过去。
    徐子明只是心中存疑,季安年是何等人物,徐子坤与她唯一的一次接触还是她发善心送徐青回家,可那块帕子……徐子明笑道:“唉,说起家弟,还真是让人头痛,小小年纪,也受了LOVE的毒,自个说喜欢的姑娘赠了他一块帕子,他拿着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季安年故意用手帕掩嘴一笑:“是么,这么说来,你们家七少爷可真是……”
    手帕是新制的,虽说季安年的手帕一向都是在内侧缝一个“J”,但这次是为了搭配旗袍,色调手工什么与她上次递给徐子坤那一块毫不相同,那个字母被她藏了起来。徐子明自然也是见到了季安年的手帕,看着季安年似是毫不知情的样子,收起心中疑惑,心中叹一句自己唐突:“让季小姐见笑了。”
    徐子明对徐子坤学费的疑心,的确是来自那块手帕。手帕是从徐子坤口袋里翻出来的,当今上海,谁的手帕敢印上一个“J”字母?之前他猜测着是否是徐子坤手脚不干净,可今日见了季安年之后他自己在心里笑了,季安年什么时候差过几十块钱?真是徐子坤偷了季安年的钱,季安年又不知,自己岂不是在给季安年添堵?
    “还有人在等我,失陪。”季安年对徐子明歉意一笑,朝着人群走去。
    与此同时,徐先生冰冷着一张脸,身后跟着徐子光,怒气沉沉却又步履漂浮的与季安年擦肩而过。季安年迎上文显明的目光,文显明眉毛一挑,季安年明白,他们定是在文显明那里碰着了软钉子。
    文显明做事一向稳妥,不动声色之间会把对手败的溃不成军。商界的佼佼者,大多如此,文显明并未枉担文三少虚名。季安年平日里看的惯了,并不在意,今日与文显明四目相对,突然觉得,在现在的他身上,真的是一点的学生气都看不到了。
    文显明伸手邀她跳舞:“季叔叔回去了?”
    季安年把手搭到他的手上,“恩”了一声。
    “方才说了什么?”文显明将她的腰紧了紧。
    “上次送徐青回去,徐子坤向我借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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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大概徐子明知道了。”季安年伸手抵在文显明胸前,让二人隔开一点距离。
    文显明笑了:“小年,我是否该庆幸,你对我不曾隐瞒。”
    季安年对上他的眼睛:“显明哥,我信你,我有多依赖你,你一直都明白。”
    “是啊,我一直都明白。”文显明伸手把季安年揽在胸前。
    个人有个人的考虑,若不是其中有季安年的原因,或许他会像顾化杰一样,拼上全部身家,放手一搏。可这既是顾化杰选择的路,他便只能选另外一条。枪杆之下,商业在外,政权在内,哪怕是加上国民政府的外衣,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还是他文显明。
    同季安年青梅竹马,所以他一直明白季安年。她的笑靥如花,她的恃宠而骄,她的寂寞孤独……他早已在无声之中编织了一张巨网,牢牢的困住了她。他了解她的一举一动,正如他了解她不会同顾化杰开花结果。
    她自小便被季先生保护,被周围人宠坏,什么都用的是最好的。
    她出生起便没有母亲,因为身份问题对外人戒心太强,知心好友只有文斐一个,所以哪怕被文斐在身后狠狠捅了一记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
    她的感情没有归属,她依赖季先生,依赖他,她喜欢呆在别人为她撑起的保护之下,她需要一个懂她的人。
    她最好的选择一直是他。
    季安年没有再抗拒,只轻轻问了一声:“方才徐先生找你,是因为什么?”
    “生意,”文显明的声音冷淡,“他没有谈徐青。”
    季安年沉默,文显明太懂她,知道她的每一个想法。
    文显明对待徐青,也算是仁至义尽。情侣之间,合即来不合即散,文显明曾帮助徐家那么多。季安年明知如此,还是觉得,文显明太过冷情。
    “徐青不是你。”文显明道。
    季安年听罢只是唇角一勾,笑意并非发自真心,手上被人塞进一个小盒子。季安年一愣,看向文显明。
    文显明没有说话,手覆在她的手上,同她一起将小盒子打开。
    “我明知你不喜欢这样张扬的东西,也不会戴。可是既然他送你红的,我就要把蓝的送你。”文显明伸手把戒指给季安年套上,“除了你,我对谁花过这样的心思?”
    这一夜,季安年手上的戒指没有摘下来,她在文显明的怀中,同他一曲又一曲的跳着。他没有放开她,她便没有停下。文显明轻笑,手托在她的腰上:“报纸一直在传咱们俩个好事将近,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迎来这个‘好事’?”
    季安年没有说话。
    “这次拍到的照片,我不会再截下来了。”文显明的话语似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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