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风心里,还是父母从小教育他的有点土气又有点固执的,男孩子嘛,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掉眼泪的。更何况在小夏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冷静如斯的许天才啊,天才就是要用来当她需要的肩膀的,天才更没有理由哭啊。
    许和风当然丝毫没有注意到,其实舞会最中央的孙江宁在随着小夏缓缓舞动的同时,一直都淡淡地盯着和风,一瞧见和风钻进了走廊,他就很温和地低声告诉她:“得了,就演到这儿吧,他进船舱了,已经不再往我们这边看了。”
    孙江宁是何其心思敏感的人啊,她这样用力地撑了整整一晚上的喜悦,究竟是何用意,他当然即使一声不吭,也懂。
    他也在心底暗自淡漠地嗤笑这两个人,相爱啊,果然从来就没什么新鲜事,百转千回,千回百转,无非也就是彼此捉弄,彼此隐藏,再迂回也都是假的。
    她却偏偏就是不愿承认,羊毛小皮靴在甲板上嗒嗒嗒地直作响,还一脸活泼的笑意,真像个毫无心事的喜宝:“干吗不跳啊,我就是喜欢跳舞,从前就喜欢,没有那个笨拙的家伙也好,只要你有劲儿陪我,我一直跳到船开到北海道都行。”
    孙江宁邪气地笑了笑,一脸滑稽的哀求:“你饶了我吧,我一点劲都没有,这一晚上的舞,转得我浑身都直冒冷汗,生怕哪一步跳错了。”
    她忍不住低着头笑:“我又没要求你必须跳多好啊,你怕什么嘛。”
    “你大小姐难得一回拿我当挡箭牌,那我这个挡箭牌不得尽心尽责,拼尽全力不给你丢脸啊。我知道,你斗志昂扬,摩拳擦掌,希望这一次能狠狠刺激到和风,但是何必呢,你为了让他难受,结果你自己反而比他还要不好受。”
    口无遮拦一向就是孙江宁的习惯,她平日倒不当回事,今天大约是心里确实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于是憋足一口气就跟他杠上了:“啧啧,想象力够丰富的,我就是拉着你跳几支舞罢了,瞧你这心理活动复杂的,当你自己神探夏洛克啊,你哪只眼瞧见我不好受了?”
    孙江宁闻声便歪起了嘴角,单手插口袋,单手淡淡地指了指她此时此刻跟兔子似的双眼:“这么振振有词,那你怎么哭了呢?”
    夜色这么暗,周遭都是忽远忽近的海浪声,若不是他说起,她愣是没发现自己哭了。在摸了摸自己潮湿一片的眼角之后,她突然瞪着孙江宁,孩子气地恼羞成怒起来:“姑娘我就哭了怎么着吧!生平从来都没在轮船上跨过年,还不准我激动一番啊!少废话,少问我问题,走,回你房间给你过生日去!”
    说完,她就气势汹汹地使劲拽着他大衣的袖子,朝他的房间走去。
    他俯身望着她突然掐着腰生气的模样,先是坏坏地笑,随后才愣住了。
    从前在南街,奶奶渐渐老去,对千篇一律的清苦生活已是得过且过的散漫态度,养活他这个儿子儿媳留下的顽劣小孩,都只当推托不掉的责任,所以别说为他过生日,连他生日是几月几号,奶奶都浑然不知,亦毫无兴趣知道。
    后来他辍了学,渐渐有了一群朝夕厮混的所谓兄弟,大家倒是无比热衷互相过生日这样的事,只是没有一个人记得说生日快乐,没有一个人当这是真正的生日,只是预订个包厢,要几打啤酒,往死里喝,往死里疯,即使第二天头疼得快炸了,那也终究是第二天的事了。
    所以从漫长的过去到今天,孙江宁都一直坚持,生日不过就是恶心的虚假温情,自己很酷,永远都是一个不屑过生日的人。
    但在此刻,不知是深冬冰凉的海风将他身体里的戾气都悉数吹散了,还是齐小夏的微笑太亲切真诚,他竟然很没有原则地挠了挠后脑勺,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狡猾又暧昧的口吻,反问她:“小夏,你这架势是给我过生日,还是在武装挟持我做人质去?来,先说一声生日快乐给小爷听听,也不枉小爷给你撑了一晚上的面子啊。”
    “一口一个小爷,倒是挺嚣张的。”她颇不服气地冷哼道。
    “我是寿星嘛,此刻不嚣张更待何时啊……少转移话题啦,到底说不说啊你?”
    她摇摇晃晃地笑着,抬起眼睛望了望孙江宁沉在阴影里的脸,却没有望见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随意气息,反而隐约有一种温柔。那种温柔与许和风又是完全不同的,和风释放出来的温柔是无害的,清淡的,像夏日的阴凉,或者秋天的微风,而孙江宁眼神里流露出的这种鲜见的温柔,带着不易察觉的软刺,痒痒的、暖暖的,甚至扎得人微微有点疼。
    “生日快乐,江宁。”她终究还是乖乖地说出了口。
    他一向都无比信任自己的情绪自控能力,觉得自己从不对任何细小的温暖而动容,别人也休想用一点小打小闹的美好来换取窥见他心里的柔软之处的特权。
    但是真到了这一刻,他竟然像个羞涩的小男孩,紧抿着嘴,努力佯作若无其事地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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