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沙盘的物料工具早就准备好了。
    宫里的这两具沙盘张军准备用石膏来做,而且宫内各种造作工匠也多,他只要指挥就行了,速度反而比他自己搞要快的多。
    说干就干,张军在两外侧殿中转了几圈估算了一下,就开始安排起来,李适有些兴奋的跟在边上听着,颇有些迫不及待。
    殿后的空地早已经搭起来几处棚子,里面堆着物料,也是工匠们做粗工的地方,烧着炭炉,到是不用耽心寒冷。
    图纸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只需要根据两处侧殿的条件略加增减就可以了,工匠们自己按照图纸就可以工作,张军要做的是后面的塑形。
    必竟这个实在是无人可替,只有他才能完成。
    安排好各人的事务,工匠们咔咔哗哗的忙碌起来,张军和李适回到殿内说话。
    现在李适也用桌椅办公了,不再光着脚席地跪坐,宫内主要几大殿都做了改造,原来的榻榻米都改成了厚木地板,下面藏着暖道。
    “陛下今日无事?”
    “无妨,可以耽搁一时半刻。”李适表示没什么问题,可以歇一会儿。
    做为大唐的皇帝,他每天的工作量是相当大的,而且繁杂,说说话也就当做是休息了。
    好在经过张军一年的努力,大唐现在可谓是一片安宁,海晏河清,不再有这里闹兵那里谋反的事情发生。
    现在李适每天只是正常的处理政务,关心一下农时,已经轻松的太多了,从心里往外的轻松。
    今天张军初到,君臣两个也没说什么严肃话题,天南海北的随意聊,从炒菜说到酿酒,轻松愉快。
    坐了半个时辰左右,李适就起身去工作了。
    工匠们在忙,张军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回到殿中一个人坐在那想事情,做些笔记。
    现在张军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暂时没有人能帮得上他,很多事情就要亲历亲为,所以必须得抓紧任何一点时间。
    而且很多事情都需要反复梳理,要找到与这个时代能切合的点,要制定完善的脉路,还要斟酌轻重缓急。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面努力的去除藩镇收编地方军队,一边自己却当着大唐当下最大军阀节镇的原因。
    他需要这么一个自治专权的空间,这样可以让他节省很多繁琐,节省时间,可以没什么顾忌的推行自己的想法。
    世界上有很多事做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怎么开头,是创造先例。
    只要能做起来,能让其他人尤其是皇帝看到好处,看到有利的东西,那么自然就会被承认被推广,执行力不需要怀疑。
    中午就在宫中混了一口御饭……明代以前的御宴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儿,吃的还不一定有大臣富商家里好,就是名声特别好听。
    清代要夸张了许多,有专门的厨房和菜单,材料,整的比较奢侈起来。
    要说奢侈,唐代这会儿宫里,只有樱桃等等少数几种水果算得上,赏赐都是论颗的。
    李适很忙,上午聊了一会儿就没再看到影儿了,中午张军自己在大殿里休息了一下,起来看了看工匠们的活路,又继续弄自己的。
    未时初刻,皇城里的大员胥吏们陆陆续续打卡下班回家。
    其实就是中午吃一顿食堂然后午休睡了一觉,起来收拾收拾就下班了,大唐的官员就是这么爽。还管酒。
    除了宿值官,李适自己还要继续忙一会儿,到了晚饭点才会休息。
    不过下午总的来说也不像上午那么累,可以躺着,也可以召翰林过来讲讲故事写写诗词,或者听听歌看看舞。
    张军拒绝了李适的留饭,在申初二刻出了宫,在右监门将军处签字写押,离开皇城回到家里。
    今天是媳妇女儿第一天来长安,他要早点回来看看安排一下,陪她们一起飨食。
    等他到了长安家中没一会儿,头遍净街鼓就响了起来。
    随着鼓声,六街徼巡,武候铺的卫士、彍骑开始上街巡行叫呼,从宫城到皇城到长安城,所有门坊纷纷开始关闭。
    长安东西两市里做生意的买东西的都开始往外走。
    人们要在鼓声止前回到各自坊中,否则净街鼓声一停,各坊大门就要关闭不得进出了,这时候还在坊外的人要挨鞭子。
    武候铺其实就是派出所,每坊设一铺,大铺三十人,小铺五人,另有武官暗探若干,也就是便衣。
    六街徼巡是巡视整个长安的主干道,武候铺则是管理每一坊内外,守卫坊门。
    大唐施行的是双令时,夏令白天六十漏,夜晚四十漏,冬令时则反过来,白天短夜晚长,更替在秋分和冬至。
    当然,大员重臣亲王公主这些人是不受晨钟暮鼓规定限制的,三品以上可以在坊墙上开府门,自由出入。
    其实这个主要是防备皇帝在夜间临时召见,如果走坊门要耽误时间怕来不及,后来渐渐就成了一种特权。
    张军家的府门自然也在坊墙上。
    三米多厚的夯土墙被拆除重建了三十三米,一高两矮的三洞五层飞檐画栋朱门,坊墙上有府门卫楼,有军将日夜值守巡视。
    张军的纛旗,帅字旗,青龙旗,五色旗一高七矮竖立在门头上,两边整整齐齐的十二对门枪。
    府门右侧有刑柱木笼,笞凳,代表本府的主人位高权重,有缉拿审罪处置的权力,府门左侧有旌节旗杆,红色五旒旗随风招展。
    门洞右侧有应答室,也就是门房,门卫,里面十二时辰有人值守,负责应答访客,接受名刺,通报,开关府门。
    从大门进入,穿过五米的门道,出来就是一个小广场,有点类似瓮城,有军士在这里值班守卫,访客在这里下车下马接受检查。
    瓮城又有门三座,分别通往兵营,外宅和内宅。
    张军的郡王府占了四分之一坊,也就是零点二二平方公里,接近三百三十亩大小,这么说没什么概念。
    大概来说,就是东西从太白北路到延康巷,南北从友谊西路到延康东巷这么个范围。
    整个王府分兵营,外宅内宅,花园,菜园果园和一片四合舍。
    四合舍就是府中杂役奴仆工匠佃户们居住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私户,他们每天在王府中劳作服务,聚妻生子。
    四合舍里面的人是不能走正府门的,所以和瓮城这边并不相通,他们走坊里那边的门户。
    整个四合舍分三曲,里面店铺工坊什么的都有,完全就是一个大型社区。曲,是指宽度在三米内的路。
    整个郡王府有大门四座,中门四处,便门若干,除正府门外都在坊内,什么身份走哪道门都有严格的规定。
    这座处于坊墙上的正府门,只有张军一家三口才有资格走,再就是地位相当的访客,或者皇帝公主亲王这些。
    张军直接来到内宅,在侍婢的服侍下洗澡换了身衣服,这才去寻自家媳妇闺女。
    府上的管家依旧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是大娘子从娘家带过来的侍婢之一,原来叫绿蕊,现在被大娘子改叫了紫蕊。
    自家的两大管家的名字,都和张军前后的官服一个颜色,张军也无力吐槽,反正媳妇高兴就行了,只叫不叫铁锤或者钢蛋就行。
    大娘子正和紫蕊商对账目,小清禅抱着花奴在一边跟着一个侍婢读经。
    小清禅已经五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就先由侍婢教着读经识字,等明年要去童学读书。
    这个年代官贵人家的孩子一般是请教授或者博士到家中来上课,等到了年纪去参加乡试,乡试过了才会进入童学。
    但张军不打算这么做,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到是可以寻几个伴读,但是太残忍。
    张军打算明年就送小清禅去童学读书交朋友,也要求凤翔的子民把六七岁的孩子送入童学读书。
    凤翔的童学被张军做了细分,首先分男校女校,然后再分幼班,少班和青班,慢慢向现代式学校转化,也就是小学初中和高中。
    这个需要时间来慢慢推进,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事情,必竟这个时代十四五岁就结婚生子了,十五六岁就能荫举当官。
    “郎君。”大娘子看到张军走进来,起来见礼,等她与张军见了礼,才轮到小清禅,然后是紫蕊,这是不可逾越的规制。
    “耶耶。”小清禅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泽,大有扑过来让耶耶抱的冲动,但偏生忍得住,规规矩矩的唤人行礼,让人见了心生怜爱。
    “紫蕊见过相公。”紫蕊最后躬身行礼,也不遮蔽,胸前大片的肌肤一阵波动。
    她在长安城内生活,是郡王府的管家,和红蕊一样是有正式册封官身的,穿着举止和凤翔那边大有不同,是长安贵妇风。
    所谓长安贵妇风,就是开裆裤,高腰束胸裙,外罩披帛。
    披帛也就是宽大的纱衣,透明的,有点现代内衣外穿的那么个意思,好大一片都露在外面。
    用一句成语来表达的话,就是肉隐肉现。坦胸露背嘛。
    好在没有软木托承的大油头和满脸的雪白勾划涂抹,应该是受到了大娘子的指点,看着还是挺舒服的。
    官贵人家的这种贴身侍婢,内府侍婢,差不多就是默认的主人的侍妾,相当于皇宫里的奉仪和采女。
    这也就是为什么影视剧里那些宫女丫环们总是勾心斗角各种互相伤害的原因。都想上位,但上位的路就那么一条。
    大娘子有很长时间没回来过长安王府了,这边的事务都是紫蕊在一手打理,白天大娘子到处视察了一圈,然后就是听紫蕊的汇报。
    通府两千多口,还有长安城外的几千亩农庄,再加上各种工坊店铺,各项收支,事情正经不少。
    单就是张军和大娘子的俸禄就有好几本账,现在还要加上小娘子清禅的,人家现在是郡君。
    唐代的俸禄组成相当复杂,现金只是一小部分,主要是田地,工佃户,粮食,还有各种青菜肉类油酒毛皮布帛等等物资。
    有些按月发,有些是按日发,有些是临时发,还要计税课补,还要去除人员糜耗,一般人还真不太容易整明白。
    这些都是大娘子和府上管家们的日常工作。
    “多日不见,紫蕊到是越发的丰润了。”张军笑着打趣了紫蕊一句,惹来紫蕊一个幽怨的眼神儿,明晃晃的,一点都不避讳大娘子。
    想想也正常,紫蕊和红蕊这种身份,不可能和家里的仆役通婚,也不可能外嫁,说句不好听的是必须老死在张军府上的。
    她们那真的是活着是张军的人,死了是张军的鬼,又正是如花般的思春年纪,不对张军充满了怨怒那才奇怪了。
    张军就当作没看着,冲大眼睛里满是期望的小清禅招了招手。
    小清禅大眼睛一亮,喜笑颜开的扔下花奴冲张军跑过来,一下子跳到他的身上,响起一串儿笑声。
    抱着闺女,张军看了看大娘子:“可是还要许久?”
    大娘子看了看桌上的账目:“便把这一本儿先说了吧,其余明日再看。”
    “好,我带清禅去转转,你稍后来寻我们就是。”
    张军抱着小清禅往外走:“紫蕊劳累,一会便一起飨食吧,正好带了些蒸酒,你也尝尝。”
    “是。”紫蕊躬身应了一声,眼睛一直盯在张军身上,直到爷俩出门去了。
    大娘子抬手在紫蕊胸上拍了一巴掌:“好好的发什么春,快些说了来。”
    紫蕊面色羞红,伸手抱住大娘的胳膊扭动:“娘子打疼我了。”
    张军没听到屋子里主婢两人的笑闹,抱着小清禅顺着连廊左拐右拐的来到后面:“清禅今天学了些什么?”
    小清禅低头摆弄手指:“要读兔园策……耶耶,清禅不想读经。”
    “为什么不想读?人都要学经的,要识字,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才能不被人哄骗,长大了才能帮耶耶做事。”
    “清禅想帮耶耶和娘娘做事……清禅不想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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