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耶和阿娘都是读过经的,每个人长大了都要读,要识字写文,这样将来才能帮助阿娘和耶耶,才会招人喜欢。”
    张军低声给耍无赖的女儿做心理辅导。
    小孩子不想读书很正常,但是小孩子又必须要读书,这个辅导就得及时跟上。
    被小主人再次抛弃的花奴一点儿也不生气,又跳又叫的跟在张军脚后面追逐着,想从这个大家伙手里救下小主人。
    “清禅可以做事的,清禅可以喂花奴,喂紫奴,还可以拾鸡子,不用读经也,也能做的。”
    小清禅努力的想说服张军,两只小手扒着张军的大脸,认真的和他正视,可是说着说着自己就跑偏了:“咦?紫奴呢?耶耶,紫奴都没来。”
    “嗯,没有来,等回去再陪它。”
    “它会不会好好进食?”
    “会的,会吃的很好,也睡的很好。”
    “耶耶,红姨娘也要读经的么?”
    “是啊,家里的姨娘都读过经,每个人都要读的,要不然那么多事情怎么记得过来?”
    “读了经就能帮耶耶了么?”
    “是啊,能帮耶耶做好多事。”
    爷俩一路小声的说着话,漫步在长长的廊道上,灯笼里的烛光在雪地上跳跃着,把廊柱的影子扯得老长。
    等大娘子处理完今天的事情回到后堂,张军已经把小清禅哄睡着了,在他怀里打着细碎的呼噜,像一只崽猫。
    大娘子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得到张军的回应才慢慢走进来。
    张军不喜蜡烛的气味,老张家的卧室里是不点蜡的,只好摸着黑。不过就是这么个时代,很容易也就习惯了。
    其实也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且屋子里也没有杂乱的摆设。
    紫蕊过来从张军手里接过小清禅,小心的把她抱到侧室去,安顿好了又回来伺候大娘子更衣,把大娘子扶到床上,然后站在床脚处。
    她要在这里等到张军和大娘子尽了人伦舒坦了,再帮着擦拭清理好才能回去睡下,中间随时都要准备帮忙,比如润滑桃谷手推助力什么的。
    当然,也随时准备着替补。这是高级贴身侍婢才能拥有的高级工作。
    ……
    就这样平淡的过了数日,张军白天到宫中做事,写笔记,下午回到家里处理文件安排凤翔事务,陪孩子玩耍。
    中间升平公主来过宫中寻张军,被张军斥责了一通,没给她好脸色。你这是怕皇帝和天下人不知道吗?
    升平公主也不敢还口,眼泪盈盈的走了,没过两日差人给张军送了信过来,这娘们回去着人在胜业坊搞了套宅子。
    宅子就紧挨着甘露尼寺,到是幽静,而且胜业坊内贵人宅邸王府相府不少,反到是不易引人注目,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不过,张军第一次来到这处宅子,却不是为了幽会,而是要见一个人,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郜国大长公主。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在这位大长公主殿下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至……
    虽然未满四十,平日里又尊贵,日日保养,身段韵味尚在,但长年累月的铅粉装扮已经伤了皮肤,皱纹也有些明显。
    “奴延光见过外相。”初见面,郜国大长公主殿下主动给张军见了礼,把皇家的礼仪体现的相当到位,还不失亲近。
    张军嗯了一声,站在那打量着这位赫赫有名的大长公主,心里有点惆怅。
    升平公主在一边看看张军,看看姑母,满眼都是问号。爱郎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节奏?就这么失礼的盯着一位公主相望。
    郜国也没想到初一见面张军就会如此失礼,不但没有回应他的问候,见礼,而且就这么赤果果的盯着她看了起来。
    虽然郜国风流,面首相好不少,其中也不缺乏小鲜肉,但对自己还是有认知的,必竟年纪摆在这里,身体状态也大不如前了。
    “相公。”升平对张军是由爱生惧,在张军面前就有些怯,小声唤了一句。
    张军冲升平摆了摆手:“先带大长公主去沫面沐头。”
    “外相。”大长公主有点生气。知道你现在得宠,牛逼,可是你也不能把一位大长公主这么不放在眼里吧?
    “去吧,稍后叙话,某也想想。”张军脑仁疼。这事儿该怎么说,又该怎么做呢?这段时间他也没想好。
    绕不开李适啊。自己做为一个外臣,重臣,突然之间这么关心一位四十岁了面首众多的大长公主,这话怎么说都不好听。
    郜国公主还要说话,被升平过去拉住:“姑母,稍后自然便知。相公是武将,只是不喜我等如此妆办,或是有些烦燥罢了。”
    郜国看了看升平。头发挽的平髻,未装义发也没有卷高,脸上清清净净没施铅粉,只是描了黛眉,颜色也不似平日那样深重。
    胭脂斜红面靥全无,只是做了细小的花钿,也没有点樱口,抹了淡淡的胭脂色全唇,脸上未见贴花粘珠。
    “大长公主殿下,某有些失礼,只是事出有因。某受不得油气铅华,去沐沫了来吧,也容某想想该是如何讲来。”
    “姑母,依了相公便是,难怪升平还会害了姑母吗?”升平也劝了一句。
    大长公主看了看两个人,还是垂目随着升平的拉扯去了后室。沫,就是洗脸的意思,这会儿叫沫面。
    沐头沫面浴身澡手洗足,洗澡的原意就是洗干净手和脚。
    两位公主一走,张军挥退了边上侍候的侍婢,坐在那里捏眉头发愁。
    说起来,这件事对他的好处是有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下来,但是,确实是不好办。
    古时候什么最重要?皇家的脸面哪。很多事是做得说不得的,提都不能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盘香炉缓缓的释放着薰香,耳边传来一阵击罄的清鸣声,是尼寺里的女道人在诵经了。
    张军猛的一怔,侧头静静的听着一声一声的罄音,心头迷雾瞬间散尽,说不出的通畅起来。
    珠帘一挑,升平扶着洗净了头发和脸,又重新化了淡妆的郜国大长公主出来。
    这会儿看着就顺眼多了,也不知道把脸刷成瓷白,再画上又粗又浓又高挑的眉毛,把整个脸抹的像猴腚一样再画上伤口一样的斜红有什么美的。
    关键是那血红色的樱口描成了花瓣一样的形状,怎么看都不正经。
    “铅华有毒,大长公主若想多活些时日,日后便不要再施用了,”张军心里有了定数,轻松起来:“而且易引起敏感。
    软木损伤头皮,油渍污染头发且易生虫,尚有异味,都是极其伤身的事情。”
    “外相有事请讲。”郜国公主虽然不那么生气了,也不想给张国什么好脸色。
    “也好。”张军点了点头,看了看走到近前毫不顾忌来挽自己手臂的升平,沉吟了一下说:“大长公主,向陛下请至凤翔出家修道吧。”
    “嗯?”两位公主都惊异的看向张军。
    “我朝公主素来有出家修道之美,现在四海升平,大长公主孓然一身,不妨修道以为皇家祈福,以佑天下。”
    “若何?”不用郜国,升平就问了出来。
    “某此次来寻见大长公主,本是受萧侍郎之请。大长公主相郎颇众,自是心中有数,又身为太子妃母……萧侍郎乃求某来救命。”
    郜国大长公主面色剧变,紧紧的盯着张军。
    “此事某亦为难,实在是不可为。思来想去,惟有在凤翔,某或可庇护一二,而大长公主远离宫阙,自可少人非议。”
    张军顿了顿,握住升平暗掇掇伸过来的小手:“凤翔罢佛,收拢诸寺,救得寺婢无数,大长公主正好可以约束其中,其善甚大。”
    “即是寺婢,如何安生?”
    “有家归家,无家者可纺棉织布,制衣缝裙,但交与大长公主打理便是,一为生计,二为府计,三为国计。”
    “奴,如何得知实情?”大长公主将信将疑。
    “殿下可寻萧侍郎问询便是,萧侍郎一恐己身,二怖从弟遗孤,三思太子将末。对殿下,到是不得已为之。”
    “相公贵为外相之首,握天下雄兵,皇兄之倚仗,何必来讨趣姑母?”升平是相信张军的,帮着说起了话。
    张军点了点头:“此事某已尽力,不枉萧侍郎了,如何为之,殿下自行思考吧。”
    大长公主想了想,有些哀怨起来,看了张军一眼:“未知时日几何?”
    张军想了想:“还是从速吧,殿下也当为太子妃着想一二。另外……李昇萧鼎之流,便从此断了吧,禁绝往来。”
    张军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殿下可知,陛下常思太子?谓因何长幼需有序,嫡庶有纲伦。”
    大长公主忽的站了起来,眼中全是惊恐。
    张军点了点头:“所以,去凤翔吧,出家修道,远离宫庙,未尝不是儿女好事,也可脱身乱俗,避人耳目。”
    大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坐了下来,有些惶乱。
    “长安家业可分拆,少予液驸马,着萧位执家便是,其他,殿下自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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