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把话题衍生到教学领域,谈许佳澜在的学校,提到有认识的人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许佳澜来了兴致,把教职工体系简单说了,话题不免又转到自己专业领域上,说得浅显,萧君漠倒也对答自如。连单荀也没料到,他还看过那么多文学书籍。

    多亏如此,直到单培峰回来,也没怎么冷场。

    萧君漠起身叫了叔叔,单培峰冲他点了点头,道:到了啊。

    单荀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乖顺的萧君漠。

    单培峰身后还跟了两个大约二十几的年轻人,一男一女,应该是学生。

    许佳澜到厨房忙晚饭去了,两位学生在沙发一边坐下,单培峰给萧君漠递了支烟,在单荀身边坐下来。单荀从沙发上的背包里拿了两只盒子出来,笑道:看你喜欢不。

    单培峰没点烟,先拆了礼物。一盒是单荀挑了大半个月的史籍,花了这么久,也就挑出两本,单培峰简单翻了几页,没说话。又拆了另一盒,是只腕表,灰黑色的劳力士。

    单荀道:表是萧君漠送的。

    单培峰点了点头,朝萧君漠笑了笑:单荀不懂事,这种小事还让你请假过来。

    萧君漠笑道:最近也没什么事忙,该来见见您的。

    单培峰道:难得人多,今晚上喝几杯,自己泡的酒。

    又让那两位学生来打招呼,一个姓王,一个姓张,都是读研的。有些腼腆,叫了萧君漠和单荀一声哥,又坐在沙发上旁听他们聊天。

    比起许佳澜,单培峰是真的话少。萧君漠几番尝试搭话,那么三言两语,话题又断了。单荀和他关系也不好,在中间也帮不了忙,时间有点难熬,最后是许佳澜的饭菜香拯救了萧单二人以及旁边的两位学生。许佳澜其实厨艺一般,会做的也就那么几个家常菜,在吃方面,她追求的不多,只图个卫生安全。单培峰也不讲究,不过另外几个人就吃得有些兴致阑珊本来就拘束。直到开了酒,单培峰喜欢收藏酒,白的多于红的,今天开了白酒,他的观点也很端正,酒在品不在饮,尝味最重要,量不能多。萧君漠对酒的了解比较广,总算找到话头,单培峰似乎心情也好了些,又抱出一罐鹿茸酒,给萧君漠满了一杯。

    一顿饭吃得比较久。

    最后单荀帮着母亲收洗,萧君漠被单培峰叫到客厅继续聊酒,又问他的工作。

    两个学生大概九点多钟走的,单荀把人送到小区门口,帮忙叫了出租。上楼时候客已经只剩单培峰了,说萧君漠去洗澡,许佳澜在书房看课件。

    电视已经关了,单培峰在吸烟,目光微沉。单荀在旁边的短沙发上坐下,默默打量父亲,感觉他又老了,不用笑,都能看到眼角加深的鱼尾纹,比以前黑了些,皮肤也更加粗糙。肚子圆了,整体来看,有发胖的迹象。

    单荀忍不住道:还是少吃油腻的东西,经常量一量血压。

    单培峰吐了口烟圈,看向儿子,蓦地一笑:觉得你爹老了?

    单荀没说话。

    单培峰道:五十八了,是老了。

    单荀道:跟我妈也说了,你们这个年纪怠慢不得,随时注意体检。哪里不舒服了马上去看医生,也给我个电话。

    单培峰把烟夹在指缝里,点了点头。

    隐约听见浴室门开了,有脚步声传出来,倒没往客厅走,听起来是朝他卧室的方向。果不其然,不久,他的卧室门响了一声,又关上了。

    单荀往沙发背上一靠,沉默了一会,道:上次打架的事,是我鲁莽了。

    单培峰道:话我说了太多,以后闯祸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岁数。又笑,你也不小了。

    单荀粲然一笑:这又换你来埋汰我了。

    两相沉默。

    最后是单培峰又开了口: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让你妈来绕弯子。

    单荀没开口。

    单培峰又道:只要不找什么不三不四的,我都没意见,我是你爸,没存心跟你过不去。

    这都多少年了,单培峰还是第一次跟他说这种话。可见许佳澜的枕边风是吹到位了,他想定下来,当爹的也是松了一口气。

    后来的话都有些不痛不痒,无非就是问他近来的写作情况,他写的东西他也没兴趣,问两句就完了。到后来父子俩都好像把一肚子的点子都掏尽了似的,有些精疲力竭,单荀像是等待下课的学生,在单培峰吩咐他去洗澡的时候,感觉像听见了下课铃,起身就走。

    父母两人作息都比较规律,单荀洗完澡出来,单培峰又进去洗,书房已经没人,他去了主卧,见许佳澜已经躺在被窝里,台灯倒还开着。应该是没睡着,他动静也不大,她却睁开眼来看他,冲他笑了笑,和你爸聊完了?

    单荀点头:明天有课吗?

    许佳澜道:早上下午都有,午饭不回来吃了,你爸早上在家,剩菜别吃了,做几道新的,萧先生是客。

    单荀听得好笑,这称呼,不知道萧君漠该作何感想。

    但在知晓萧君漠的身份以后,对许佳澜这样的人,让她像看晚辈一样亲昵地叫他小萧,估计有些难。单培峰也如此。

    回到自己的卧室,萧君漠正坐在床头玩平板。穿了件蓝色圆领t恤,一条紧身内裤,被子踢在一边,露着两条长腿。单培峰果然把客房的双人床换过来了,比较宽敞,但他房间不大,整体看来,空间好像小了。这里的摆设还是和他在家念书时候差不多,写字台,小书柜,独立衣柜。以前拿的奖状还表在墙上,进步奖比成绩优异奖多,作文大赛奖又比进步奖多,还间或穿插几张校运会长跑跳远的名次奖。书架已经空了一半,留下的都是以前的课本和最珍爱的基本漫画书。靠床这面墙上是几张灌篮高手和柯南的海报。

    把门锁好,关了头顶的大灯,单荀爬上床,凑过去看萧君漠玩游戏。

    界面刚好跳出game over。

    把ipad放到床头,萧君漠出一只手来揽他的腰。

    单荀把手扣在他的手背上,指尖轻轻搔刮。

    生日也过了,明天下午家里没人,我带你到附近转一转?

    萧君漠点头。

    单荀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笑道:不高兴?

    萧君漠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道:礼物,你爸好像不太喜欢。

    单荀还是笑。

    他又道:本来想送块定制的,又怕他们觉得我显摆什么。男人大都喜欢表,这块价格适中,也不惹眼。

    单荀看了他一会,道:别想那么多,我爸这性子很难摸透。你看我辛苦了大半个月,也没见他满意。他不讨厌就够了。

    萧君漠想了一会,才应了一声。

    应该不算讨厌我吧?又问。

    单荀笑道:刚刚他和我谈了话。

    萧君漠看着他,等下文。

    单荀又道:好些年了,没跟我说过这么软的话,也没提结婚的事。

    萧君漠神色渐渐放松。

    单荀关了台灯,两人一起躺下来,扯了被子盖好下身,单荀一手搭在他手臂上。两人耳鬓厮磨一阵,也都有些累了,赶了路,又是一整天的神经紧绷,头一挨上枕头,很快就入睡。

    一切顺利,好像做梦一样。

    虽然萧君漠和夫妻俩很难找到话题,但两人似乎也没怎么刁难他,态度不温不火,还让单荀多带人出去逛逛。这座城市没什么名胜,单荀带萧君漠去逛了个还算知名的博物馆,又去他念过的小学、中学、高中外围转了几圈管理太严,外人不容易进去。不过这里的特产倒是很合萧君漠胃口,单荀发现他喜欢,便用小箱子打包了一堆。连续三天,两人白天都在外面度过,晚上回去,单培峰夫妇也就看那么一两小时的电视,便看书或整理课件去了,别说萧君漠,连单荀和他们说上话的时间也不多。

    到了第四天晚上,也是在这里住的最后一晚,回了卧室,熄灯躺在床上,萧君漠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和家里关系不好?

    秦睿也是和他提过的,以前也多少有些察觉,但没发现这么严重。

    单荀已经闭上眼睛,有了睡意,听他这么一问,也没睁眼睛,双手在他腰背上摸了一把,回了个肯定的单音。

    萧君漠揉了揉他头发,低声道:出柜以后的事?

    单荀沉默,手上也没动静了。

    等了几分钟,萧君漠放弃了打听的念头,将他拥紧一些,合上眼。结果还没找到睡意,却听他开了口。

    出柜是因素之一,辅导员的事又加重了些。但总的来说,一道长长的鼻息吐出来,喷洒在萧君漠脸上,带着他的体温,很久以前的事了。

    萧君漠睁开眼睛,窗帘拉上了,屋里一片黑,看不见他的表情。

    这次的间隔比较短,不到一分钟,单荀又把话接了下去。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他们闹过离婚。

    萧君漠一愣。

    单荀笑了笑,道:看不出吧?他们感情挺好的。但当时出了问题,七年之痒之类的?我爸这人心里爱藏事,好面子,我妈倔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工作忙,交流越来越少,回家以后两个人就一人书房一人卧室各忙各的事,夸张点的,连续三四天,家里都没人聊天。

    萧君漠皱眉道:这是冷暴力。

    单荀道:冷暴力,他们永远不会吵架,不会动手。又笑,同学都羡慕我,说我爸妈是知识分子,对我特别开明。这倒是真的,在同学被逼着写作业上补习班的时候,我爸对我成绩要求并不高,老师要求的作业写完,就能出去踢球,也不用参加什么课外兴趣班。

    萧君漠眉心缠到了一起。

    他们不说话,也不和你交流?

    单荀道:他们都只和我说话,话也不多,无疑就是叫我吃饭,问作业写完没有,再催我睡觉。

    萧君漠道:持续了多久?

    单荀道:半年。

    萧君漠吁出口气。

    单荀道:有天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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