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把头发浸湿了,又就着水流把全身都冲了一遍,直到水鱼缩小了一半,才叫聂伤停了下来。
    “撸的我手好酸。”
    聂伤放下水鱼,甩了甩酸痛的左手,再看白毛时,发现她浑身湿漉漉的沾着水,头发和皮肤又恢复了光泽,眼里也有了神采。
    “怎么跟鱼类一样?”聂伤想不通她的特殊体质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仅仅用白化病是无法解释的。
    “嘎吱,嘎吱。”白毛有了精神,抓起一条黑鱼就啃食起来,啃的血水四流。
    “咕。”明明白毛生吃鱼的样子看着恶心,但聂伤还是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好鲜美的鱼肉啊,嚼起来一定嫩滑多汁!”
    “嘶溜。”他吸口水的声音被白毛听见了,白毛抬眼一看,见到他一副渴望的模样,很是意外的放下了鱼。
    “饿?”白毛举了下手中的鱼,狐疑的看着聂伤问道。
    “很明显,她不是在说自己饿,而是在问我饿不饿?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可能以为我不缺吃喝呢。”
    “难道要我一个大男人向一个小女孩乞食?”聂伤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坚决的指着自己的肚子,点头道:“饿!很饿!”
    白毛迟疑了一下,把手中啃过的鱼递向他,聂伤刚一伸手,她的手却又缩了回来。
    “……”聂伤的手僵在空中,满头黑线,“竟然还知道戏弄人!”
    就在他以为自己帮了个无情无义的小吝啬鬼时,白毛用脚一蹬,把地上的另外一条黑鱼送到了他脚下。
    聂伤释然了,对她竖起了拇指,又冲她露出一个魅力非凡的笑,“你滴,很好!”手下迅速把黑鱼塞进了篮子,又盖了一层草。
    “呃……咳,那个,我要走了。”他等不及回去吃酸菜鱼了,站起身来向白毛打招呼。
    白毛见他要走,急忙扔下鱼,提起两个竹筒,又指向水井,说道:“水。”
    “呵,还挺聪明,没忘了储水。”
    聂伤笑着接过竹筒,在手里抛了一下,指着那水鱼道:“将此鱼再抛两个上来吧,用我的竹筒容易被人发现。”
    “呜呜,不。”白毛使劲摇头,提起水鱼对着聂伤,让他张开嘴。
    “让我喝……好吧。”聂伤本不想喝鱼腹里的水,但见对方眼神纯净,应该没有坏心思。
    “噗!”他把脸靠近鱼嘴,刚一张开就被射了满满一嘴,急忙闭嘴躲开。
    狼狈的抹掉脸上的水,感觉嘴里的液体味道有些奇怪,“腥味很重,但是还不错,有点甜,有点黏。嗯,这不是普通的水!”
    聂伤的目光再次落到白毛身上,发现她发肤上的水渍似乎不见挥发,再摸自己的手和脸上沾过鱼腹水的地方,有一种黏腻的感觉,顿时心下了然,“原来是一种可食用的‘保湿露’!”
    “明白了,这东西对她来说可能也很宝贵,数量稀少。”他不再多言,提着竹筒走到井边,指着井下对白毛示意。
    “呀……啊!”
    白毛又一声尖叫,语调与上一次有些不一样。
    聂伤已经明白这是白毛与井中同类在交流,不再紧张,直接把两个竹筒扔了下去,然后蹲在井口往下看,想要看看她的同伴是什么模样。
    只见竹筒晃悠悠的漂在水面上,水下黑沉沉的,忽然伸出一只只灰白色的利爪大手,一下就把竹筒抓进水里。不一会,大手再次出现,手腕一抖,把竹筒又抛了上来。
    聂伤接住竹筒,发现里面已经装满了水,而且木塞也塞紧了,便知水下的家伙也是智慧生物。
    他把两个竹筒放到树下,安顿白毛道:“你在树下挖个坑,等我走后,把这些都埋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说完就将白毛的链子松了一截,又把一边的蒿草堆整体移动到白毛的活动范围之内,再把草堆抓乱,做出白毛自己取草搭棚子的假象。
    最后检查了一遍,才拿起一把蒿草,把自己留下的痕迹都细细清除了。
    “巫师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绝对不会注意草堆原来所在的位置,而且人人皆畏亵妖,也不会想到有人敢靠近并帮助亵妖。只要没人看到那对竹筒就行,后天一早我就取回来。”
    快速干完这些,扭头看白毛时,她已经用自己尖利的手爪挖好了一个坑,把鱼和竹筒也放了进去,上面也盖了一层蒿草,正往上铺土。
    “她的智商好像比普通人还高。”聂伤不敢再耽误,拍拍手,提着篮子匆匆走了。
    ……
    今日继续修路。
    这两天天气晴朗,找不到怠工借口,北邑壁那里的形势也越来越紧。上面催迫的紧,隶臣也毫不留情的驱众劳作,想偷懒越来越不容易。
    新土铺垫的路边,聂伤手里提着土筐,心里惦记着圉棚里的那条鱼,眼睛观察着四周的监工,心不在焉的磨洋工。
    这条路越来越繁忙,不时有人马车辆往返驶过,将他们还未完工的路面重新破坏,众人无奈,隶臣也只能干瞪眼,不得不再修一遍。
    “吱钮,吱钮。”
    又有两辆牛车慢腾腾的驶了过去,车上装满了沉重的军械,把刚补好的路面再次碾压出一道深壕。
    贱奴们都站在路边麻木的看着,隶臣脸色阴沉,烦恼的拍着额头,挥挥手,让贱奴再填。
    牛车刚走不远,前方林边又转出一队徒卒来,打着小旗,扛着戈矛,踩的路上尘土飞扬,闹哄哄的走了过来。
    贱奴们见状,立刻又停下手中活计退到一边等着,尽管那队徒卒距离他们还有百余步远。
    “该死的行人!奸猾的贱奴!”
    隶臣被来往之人搅的心烦意乱,又见贱奴偷懒,恨得牙痒痒,手里鞭子正要往路边呆立的奴隶身上打去,就听前面有人高呼:“仲柏!”
    “嗯?”隶臣放下鞭子,手遮眉上,举目望去,看到前方队伍最前面有个身材粗壮的徒卒在朝他招手,原来是戍守采木场的戍长苍。
    “苍兄,你怎么到这来了?”双方走近了,隶臣迎过去问那苍。
    苍亲热的拍了下隶臣的肩膀,粗声说道:“北邑壁那里野人压境,缺能战之人,昨天我就被司戎急调过去了。林场那里左右无事,换了些壮男值守就行。”
    “那兄长为何又要返回呢?”
    “哈哈哈。”苍大笑一声,指着自己的队伍道:“我是来给你送人的。”
    在场众人一看,原来十几个徒卒之中还混着七八个被缚的灰头土脸之人,看他们那副‘狂野不羁’的扮相,是野人无疑。
    “哦,这是刚俘的野人吗?北邑壁那里又打胜仗了?”隶臣总算露出了笑脸,走过去查看着野人问道。
    “正是。”苍双手叉腰,昂然道:“就在早上,忽有百余野人涌到壁前示威,司戍果断派兵出击。”
    “司戎和秧世子亲率四乘战车冲击,先乱其阵型,再断其后路,徒卒左右包抄,合围追杀。一举斩杀近百,生俘二十余。因壁里不宜关押俘虏,司戎命我给你送来。”
    “又是这种战术!”聂伤在一旁偷偷听着,不自觉的带入野人的视角,思索着应对之策,“换做我是野人,该怎么办呢?”
    “不行呀!”想了半天,还是无奈摇头,“套路虽老,但是效果极佳,在那种地形之下,战车威力奇大,无可抵挡!”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只是以野人的装备和组织力,什么办法在他们身上都用不出来,就这样还敢来主动挑事?”
    “奇怪了,野人明知在北邑壁前那块空地上会被商人战车碾压,为什么还要过来送死呢?”
    他这里沉思着,那边的隶臣点了点俘虏人数,疑道:“不是生俘二十余吗,怎么才七个?”
    “仲柏,你何必明知故问?”
    苍浓眉一皱,不悦的说道:“此战各家都出了力,人力财力多有损耗,也该补偿他们点好处。野人又穷的厉害,没甚财物可获,只能分了这些俘虏。”
    “各家都有份,我北邑卫家也分了五个,剩下的全是候主的,你是候主的隶臣,自然都交给你。”
    “哦!是我糊涂了。”
    仲柏脸色尴尬的击了下掌,摇头自嘲道:“这次我又因修路之事被家宰刁难,苦于人手不足,一心想多点人手可用,没想到这些。呵呵,着实可笑,兄长莫要见笑。”
    苍也不在意,面色得意的说道:“不瞒你说,因为我率林场戍卒及时拦住了一大股逃窜野人,所以,也被赏了一个野人,还是个母的!”
    “总共只捉了两个母的,你不知道,那两个母的都是身强力壮的野人兵,凶悍的紧,一个能打你手下十个贱奴,我们费力好大的劲才活捉的。”
    “其中一个被小候派人要走,听说要试作女斗奴。剩下一个,司戎问我等,哪个敢带回去生崽子?那群无胆的没一个敢应的,独我站了出来,说北邑卫家苍要了,保证三个月后大肚子。所有人都看傻了。哈哈哈哈!”
    “哈哈,那兄长捉回家里,可要绑结实了。”隶臣也大笑起来。
    苍不屑的叫道:“绑什么绑,我苍就喜欢这样的,不听话就揍,不信驯服不了她。”
    “不必如此。”隶臣笑道:“喂她几顿好吃的,让她知道在这里吃的比山中要好,那女野人自然就会安心呆下来了。”
    “吃也给,打也给。”苍补了一句,命人将七个野人俘虏推到隶臣面前,“本来要去畜院找你,既然你在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还有命在身,先走了。”他留下一句话,带着徒卒返回了。
    “兄长慢走。”隶臣拱手送行,一扭头,看见几个野人呲着黄牙,瞪着牛眼,恶形恶状的站在自己面前,吓的急忙往后闪。
    “快快快,把这些野人抓起来!”他躲在人群后面对着家奴大叫。
    家奴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虽然野人被反绑了双手,但是模样还是太凶恶了,他们可不敢上前,只能冲贱奴重复命令:“快快快,把这些野人抓起来!”
    贱奴们正想看他们的笑话呢,不论怕与不怕,都装作害怕的样子不愿上去,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由家奴来做,反正责任也轮不到他们。
    结果一大群人围着七个野人俘虏,就是没一个敢上前的。
    眼分到手的奴隶变成了烫手山芋,自己手下的家奴又如此无用,隶臣快要气炸了,对着贱奴怒吼:“抓住他们,一人赏一糟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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