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打着空调,两人都脱了外套,只穿着同色系的薄线衫,一个黑色紧身牛仔裤,一个宽松的运动裤,像个俄罗斯套娃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那。
    徐栀从红包里抽出一沓红彤彤的毛爷爷,手法娴熟地点钞,点完一脸拈酸吃醋地侧头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陈路周,“这么多啊,我爸和蔡叔以前给我都没这么多哎,陈路周,爽了吧?”
    陈路周下巴颏搁在她肩上,懒洋洋地扯了下嘴角,懂事表示:“我有什么爽的,这钱你打算过我手了?”
    徐栀心满意足地把钱塞回红包里,“上道,你这个男朋友我交定了。”
    “好说。”他心不在焉地笑了下。
    徐栀回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神冷淡地盯着茶几上最后一个红包。
    这个徐栀没打算拆,毕竟是他爹给他的,准备站起来去喝口水,陈路周动也没动,没让她走,两腿敞着,胳膊肘搁在大腿上,两手虚虚环在她腰间,修长干净的手指松松搭着一起,两根食指微微点了下,下巴颏儿一扬:“拆吧,知道你想看。”
    徐栀拿过桌上的红包,虽然好奇,但还是又跟陈路周确认了一遍,“可以吗?”
    陈路周笑了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咱俩之间还有秘密?”
    徐栀笑起来,人往后靠,脑袋抵在他的脖颈间,转头在他脸上亲了下,然后仰头把那层薄薄的红包举高,用手指掸了下,“那我拆了啊,我男朋友让我拆的。”
    陈路周也低头在她耳边亲了口,笑着说:“拆吧,男朋友都被你拆得差不多了,男朋友的红包有什么不能拆的。”
    徐栀把红包封盖打开,莫名有些心惊肉跳,实在有些好奇傅叔会给什么,等她把那两张东西抽出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陈路周:“这什么?为什么送你这个?”
    两张拳击馆的票卡?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陈路周倒是波澜不惊,眼神从票卡上挪到她脸上,看她拆红包那小心翼翼的架势就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生怕给撕碎了,贴着她耳侧,明知故问地揶揄她,“支票啊?小财迷。”
    徐栀叹了口气,把红包放回去,侧身捧着他的脸捏了捏,“那不得拿出点诚意来,冷落你这么多年,给点钱都便宜他了。”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傅叔对我还不错,我小时候很喜欢跟他玩,因为他说话很风趣。所以我爸跟我说的时候,我压根不敢相信傅叔以前那么渣。”
    “浪子回头?反正我不信。”陈路周冷笑了下,把红包收起来扔进旁边的抽屉柜里。
    “你是不是早就拆了?”
    陈路周嗯了声,人往后靠,后背压上沙发背,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顺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抚着,“在医院就拆了他的。”
    徐栀顺势坐他腿上,两只手勾着他的脖颈,后脊背被他摸得一阵酥麻,忍不住发笑,低头埋在他肩上,痒得哼了声,“陈路周,你现在耍流氓耍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他不说话,若无其事。手更没分寸,索性就伸进她背后的衣衫里,贴着她光滑的后背,漫不经心地来回轻轻摩挲着,甚至还有样学样,两根手指顺着她脊柱线一点点、若有似无地轻轻地交叉着往上走,动作挑逗又荒唐,可嘴里还一本正经的,跟手上的动作判若两人,仿佛不是一个身体系统在操控,声音清晰而又冷静地同她分析傅玉青的动机,“你说他为什么送两张呢?”
    徐栀被他撩得心猿意马,可始作俑者宛如老僧入定,除了那手指不安分之外,眼皮和嘴角都挂着一丝清心寡欲的弧度,徐栀觉得陈路周这个狗东西,也就剩下一副像模像样的人皮了。
    徐栀心痒难耐地低头咬住他,吮他的唇,从下唇含到上唇,舌尖滑进去,去找他的,声音含混:“不知道。”
    陈路周靠在任由她亲着,一只手搂在她腰上,摩挲着。偶尔舌尖滑回去,大多时候都让她自己毫无章法地发挥,脑子里还在想事情。
    完了,一心二用的本事被他学到了。
    徐栀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陈路周,你能不能专心点。”徐栀说。
    他笑出声,手在她腰上报复性地掐了下,“你还急了?忘了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你在干嘛?在一心二用这个项目上,你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不扯了,早点回去?明天还得接你爸出院,把车钥匙给我。”
    徐栀一滩烂泥一样黏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车钥匙,甩他手上,“我说刚才走的时候,我爸怎么把车钥匙给我了,他让你去接么?”
    “嗯,我七点去给他办手续,韦主任今天估计得值夜班,韦林马上也要开学了,你爸不想麻烦她。”
    “我爸怎么没跟我说呢?我还以为他下午出院。”
    徐光霁住院这段时间,一日三餐都是他俩送,早餐基本上是陈路周送,送了几回,老徐也明白了,问他徐栀是不是还在睡,陈路周说嗯,在学校挺辛苦的,好不容易把生物钟调整过来,就没叫她。老徐也就随口问了几句徐栀在学校里的事情,陈路周也都如实相告,老徐听了也直叹气,说这孩子随她妈,性格要强。但又很欣慰,至少有个这么疼她的男朋友。一想这么个优秀孩子又是老傅生的,喜上加喜。他馋老傅那个山庄也很久了。完全拿他当准女婿使唤,两人之间对徐栀那点宠也都心照不宣,所以老徐一般早上有什么事,也会直接打给陈路周。基本上也很少,老徐也不舍得老使唤人家。
    这些事情,两个男人都不会告诉她。
    “估计是忘了,”陈路周说,“他东西不多,我过去接就行。”
    徐栀心里多少也能察觉一点,她爸和陈路周似乎在某方面已经达成统一战线,勾紧他的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男朋友真是,被我迷的神魂颠倒啊。”
    陈路周想了想,笑着戳她脑门,“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是被你爸迷得神魂颠倒?”
    徐栀扑哧笑出声,“陈路周,你别变态。”
    “说认真的,我真挺喜欢老徐的,”他把手搁上沙发背,笑得仿佛真是一身桃花,莫名有股风流劲,小人君子全他一个人做了,“要不这样,我摊牌了,以后你爱我,我爱老徐,老徐爱你。咱保持能量守恒。”
    徐栀捶他,“……你是不是傻子。”
    “没你傻。”
    “你傻。”
    “你最傻。”
    徐栀啧了声,“没完了是不是?”
    陈路周笑着站起来,“不闹了,送你回家。你这几天在我这,你爸都知道。”
    徐栀瞬间弹起来,震惊了下,忙整理衣服:“他怎么会知道?”
    陈路周弯腰捡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往沙发上一丢,勾着她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带,往外走,“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你爸每天晚上都往你家里的座机打电话,看你回没回家,几点回家。你是不是从来没接到过?”
    徐栀:“……”
    完了!怎么忘了这个!
    等徐栀惴惴不安地回到家,心里仿佛揣着一个地雷,也不知道那个地雷什么时候会炸,想着要不主动给老徐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自己已经到家,绝对绝对没有留在陈路周家里过夜。
    心里正纠结呢。
    座机的电话铃声大作,简直跟报警器一样——
    响得她太阳穴突突的,徐栀忙跑过去坐在沙发上,一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样子仰头祷告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地——
    “爸爸!我刚刚在写作业。”
    那边沉默好久,好半晌,才听见一声熟悉的低笑声。
    徐栀瞬间明白过来,“陈路周,你大爷!!”
    那边笑意压不住,人估计还站在楼下,徐栀都能想象到他此刻笑得抖肩的样子,连身上仅剩的一副人皮显然都不要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哥哥,爸爸受不起。还有,你是真傻。挂了。”
    徐栀:“……”
    我什么时候叫过哥哥。
    哦,想起来了,在床上。
    *
    与此同时,在医院。
    “你给他拳击票干嘛啊?”老徐剥了个橘子说,不解地掰了一瓣塞进嘴里。
    傅玉青坐在病床前,难得露出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想从他手里掰一瓣橘子,被老徐一掌打开,傅玉青悻悻地收回手,“没别的意思,我觉得他应该也没什么要对我的说的,给他打两拳,说不定能消气。”
    徐光霁哼了一声说,“那你可不要小瞧那小子了,力气大得很,徐栀说他天天打球的,身体真不错。”
    傅玉青叹了口气:“所以我给了两张嘛,徐栀陪着一起来,多少总会收着点。我现在年纪大了,经不起几下打的。”
    徐光霁又塞了一瓣进嘴里,悠悠地说:“我赌他都懒得理你。”
    傅玉青笃定地说:“不,他一定会带着徐栀一起来。”
    第99章 光很·要命
    但两人都没猜到,陈路周是一个人来的。
    傅玉青当时抽烟的手都忍不住一抖,不敢置信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别说徐栀,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半口烟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徐栀呢?”
    陈路周当时看也没看他,径直去更衣室换衣服了,脱掉外套,直接撩起衣下摆往上一提,露出精瘦漂亮的肌肉线条,这小子居然还有腹肌,一块块饱满坚硬得仿佛铺着一层浅浅的鹅卵石腹肌。虽然他姓傅,但他年轻的时候真的没有腹肌。
    这一身看着有力又利落的清薄肌看得傅玉青目不转睛,不由自主地往下瞄了一眼自己一身略显松驰的肉。
    傅玉青:“……”
    “徐栀跟蔡莹莹去逛街了。”陈路周一边脱衣服一边头也不转地冷声说。
    傅玉青又咳了一声,他仿佛已经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陈路周换完鞋,上身已经裸着,宽肩阔背,一身白皮,肩背线条干净流畅,腰腹人鱼线完整清晰,甚至隐隐还有几根青筋像大树盘根一样性感地突在皮肤上,没入他的裤边。他比傅玉青高,也比傅玉青更精宽一点,傅玉青现在属于横肉滋生的年纪,皮肤松弛,面对这么一个比自己当年相貌身材都更卓越的少年,却还能沉下心来认真跟一个女孩子谈恋爱,没把自己混成一个浪子,自己站他面前怎么都矮一截,哪怕他是他爹。
    傅玉青想起老徐跟他说过一段话,评价陈路周的。他说陈路周这个男孩子吧,说孩子气也孩子气,人也活泼开朗。他就比同龄的小孩多了一样东西——“度”。他嬉笑有度,顽劣也有度,不卖弄。他和徐栀在一起,我特别放心,徐栀做事太没分寸,陈路周就拿捏得刚刚好,“度”这个东西很难的,包括连我们这个年纪,人情世故有时候都不一定能做到那么刚刚好。
    但傅玉青从小就觉得,度这个东西,在别人手里,就很难拿捏,兔子急了还有咬人的时候,他不信这个小兔崽子,还没有想撒野的时候。
    傅玉青:“……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聊?”
    陈路周肩侧顶在更衣室的衣柜上,冷笑了下:“怂了?我以为你给票的时候,已经做好进医院的准备了呢?要不我现在打个救护车先备着?”
    傅玉青干笑两声。
    陈路周没搭理他,已经换好衣服,走出去了。
    **
    拳击馆,沙包晃晃荡荡,慢悠悠得像个晃荡的时钟,显见击打的人没怎么用力,还在找感觉。
    这里是庆宜市最大的拳击馆,算是正规的营业场所,以健身娱乐为主,但要是有人愿意切磋,老板也是非常欢迎的。地下三层还有个地下擂台,场面比这上面可就残暴血腥很多。尤其最早那几年,规矩没那么多,生死不忌,打手都是用命在换钱。
    傅玉青那几年就是这个地下拳场的老板,风声最紧那几年,这里几乎就是整个庆宜市最大的销金窟,有些有钱人吃饱了撑着就爱高高在上地看别人挣扎在社会底层,挣点鲜血淋漓的皮肉钱。
    此时此刻,拳击馆的四方擂台上正有人在切磋,底下围着一圈人,喝彩声,尖叫声,起哄声,声声不绝,久久回荡在拳击馆上空,泼天的热闹连屋顶都盖不住。
    台上两人表情严肃,看着不像朋友,击向对方的拳风狠戾,毫不犹豫,猛一个过肩摔,对手被狠狠砸在地面上,只听一声沉闷的钝响,仿佛在干裂的冬天里,听见一根树枝被人折断的脆响。
    那人不服输,咬着牙利落滚起身,人已经撞上旁边的软绳,迅速调整呼吸,额上汗珠密如雨水,一层层滚下来。
    台下人还在起哄,热浪滚滚。
    “干他!起来干他!”
    “小幺!是男人就起来干他!”
    擂台上的人,再次出击,躲避,过肩摔。两人瞬间在地上扭做一团,互相锁着对方的手脚,像两条毒蛇,眼神里喷着凶暴的火,调动全身的力气试图将对方锁在地上,汗水混作一团,这种男人间最纯粹的宣泄荷尔蒙方式,确实让看的人眼皮直跳,直呼刺激,打的人酣畅淋漓也过瘾。
    一开始或许抱着切磋点到为止的心思,打到后面,围观人越来越多,两人的好胜心似乎都被彻底激发出来,完全变成了一场拳脚相向、肉搏的真架,连基本的拳击准则都不遵守了,档下一阵乱掏。教练猛一看不对劲,赶紧冲上来拦,把手脚不分、一团混战地两个人赶紧分开,行了行了,别等会儿把警察招来了,你们这俩小孩也太没分寸了。散了散了,你们也别看了。
    围观人群意兴阑珊,悻悻怍鸟兽散状。还没分出胜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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