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有伙计来找我,说有人来谈生意,我对苏纯说:“我让伙计先送你回去,好不好,你一个人跑出来,家里人会担心的。”

    苏纯坚决的摇摇头:“你去忙你的,我这会还不想回去。”

    这孩子一向脾气倔,我只能叮嘱道:“那你不要到处乱跑,要是想回家让伙计送你回去。”

    我本来认为是一笔大买卖,原来是个小姑娘攥着几两银子要买几尺缎子讨心上人欢欣,却指明了要我服务,虽然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买卖,但是看在小姑娘对心上人如此虔诚的份上,我还是全程陪护。

    等到她挑走满意的一幅缎子,再讲了半天价,已经是日落西山,该收拾收拾回家吃饭了,我才想起来苏纯还在店里,忙去找他,却看见他正笑咪咪的看着我,那个清纯阿,那个勾魂阿,幸好我免疫高,要不就真的被一个小p孩勾去魂儿了。

    苏小公子说:“那样的小生意,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功夫,随便也就打发了。”

    我说:“虽然赚不到钱,但是最难得是她对心上人的那份心。”

    苏小公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说:“我让伙计送你回去吧。”

    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陪着那女的那么长时间,现在却用伙计打发我。”

    这是什么逻辑,我说:“那我到对面给你雇顶轿子。”

    他的脸更加沉:“你不想送我就拉倒,找这么多理由。”

    这绝对是个莫须有的罪名,为了摆脱这个罪名,我只能妥协了,对于小孩子我果然是没有办法。

    送他回去的路上他倒是显得很高兴,我却悲哀的发现这条路与回家的路正好相反。

    我拿着那块蓝格子布料,他瞥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你为什么要买布料给人家?”

    周敏敏一直说:“男人的八卦潜质绝对大于女人。”我曾一度严重鄙视她,看来她比我高瞻远瞩。“我身上的衣裳是他做的,这叫礼尚往来。”

    “他为什么给你做衣裳?”他的求知神十分让我佩服。

    其实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遍,我一穷二白,无房无车无父母,属于三无人员,他除了窥视我本身实在无解,但是这叫我如何启齿呢?最后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真是不解风情。”

    被一个小孩子说成不解风情,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为了表示一个成年人的威严,我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伸手他的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叫风情,让你爹知道,非得打一顿才好。”

    他躲开我的手,义正言辞的强调:“我说过我不是小孩子,你怎么总是记不得,等哥哥的事结束后,我就可以嫁人了。”

    末了几句说得极低,我侧头看他,脸上翻着红晕,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苏小公子竟然会害羞。

    我无限感慨,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遭人蹂躏了,原谅我的纯洁吧。

    这孩子突然显得极其烦躁:“不和你说了,快点走。”

    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不都应该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像宝姐姐一样吗?难道他也是穿越来的?

    苏家不愧的本城首富,深宅大院,乌檐粉墙迤逦延伸看不到尽头,森森凤尾比墙头略高,随风摇曳生香。

    我们没有从正门进,送到侧门口,我看了看东山之上一弯新月已经冉冉上升,已是很晚了。

    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厮一下子跳了出来:“公子,您要是再不回来就瞒不住了。”

    原来丫的还是偷溜出来的,我说:“快进去吧,也不知道你父母急成什么样子了。”

    他扶着门楹,倒似有几分依依不舍,我突然想起什么,张口道:“苏……苏公子,你能不能不解雇我?”

    他嘴角一弯,没说话转身就进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月亮猜想,他那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答应不解雇我呢?还是要把解雇我进行到底?

    月亮终究不能给我答案,我只能乖乖的继续我的两万五千里长征。

    我怕骆谷在家担心,脚下走得快了,其实这条路不算偏僻,但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二十一世纪的女作为弱者,我还是有点害怕,导致我不可免俗的做了所有穿越女都做的事情,区别是人家唱歌都是给帅哥美女听,而我唱给鬼听。

    空旷而安静的街道上响着我的鬼哭狼嚎,我突然觉得其实我的歌声更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扬起万千尘土,我背过身子咒骂了几声,当我再次转过身时已经被面前的景象吓到了,我惊叫了起来,第一反应是要找肇事司机,是马车夫,但是很不幸我转头的时候只看到马车的一个黑影渐渐消失在黑幕里。

    我扶起被撞之人,那人从头上到身上有着大片的血,我却不知道他哪里受了伤,虽然现代的教育是路上的行人不能救,但是很显然大学教育是失败的,我没有一丝犹豫的背起这个男人往医馆跑。

    我知道锦绣绸缎庄附近有个医馆,但是这个点除了青楼已经全部歇业了,我把门板拍得嘭嘭直响,直到左邻右舍都惊动了,探出头来观望,那大夫才慢腾腾的开了门,慢悠悠的问:“什么事?大晚上的。”

    我控制住想抽人的冲动:“大夫,他被马车撞了,你快看看,浑身都是血。”

    大夫瞄了一眼我背上的人,说:“确实是怪吓人的。”嘴里这样说,依旧是慢腾腾的把我让屋去。

    放下男人,我才知道腿都跑得疼,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大夫给他先止了血,消了毒,又检查全身,我坐在边上打瞌睡,等我打完瞌睡,大夫竟然不在了。

    我睡眼朦胧的去看那个男人,脑子里电光石火,难道现在在搞穿越旅游团,揉了揉眼睛,其实他们也不是很像,林默的下巴没他尖,林默的嘴唇比他薄,林默的鼻子比他挺立,林默的睫毛没有他的长,林默的额头比他阔……

    我悲哀的发现我近乎执着的回忆林默的样子,一点一点地拼凑,甚至能勾画出他嘴角上挑微笑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大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出来了,我打了声招呼:“大夫好!”

    她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恩,好。”

    我问:“他没事吧。”

    她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他身上都是擦伤没有大碍,但是他大脑被撞击得比较严重,虽然止了血,但是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我龇牙咧嘴,愤世嫉俗:“他这么危险,你竟然不告诉我一声就去睡觉了,你这个大夫也太不称职了。”

    她仍旧是慢悠悠的说:“你睡的那么熟,喊了你难道他就会醒过来。”

    我一下在泄了气,确实喊了我也没有用,大夫又说:“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没有发烧,已经是很好的症状了。”

    我说:“人先放在你这边,我去上工,回来再领人。”

    大夫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我,这样的身手着实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了一把,大夫说:“你还没付诊金。”

    我着钱袋问:“诊金多少钱?”

    “四两一钱。”

    我着实又吓了一跳,原来不管什么时候医生都是宰人的,不仅宰你身体,更重要的是宰你的钱袋。

    我掏出钱袋里所有钱,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也不过一吊钱,我不得不陪笑道:“那个,大夫阿,我们能商量商量不……”

    没等我话说完,大夫大手一挥:“不行,没钱我就把他丢出去。”

    大二的时候,放暑假,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我和周敏敏买的车票晚,就多留了两天。放假都是口袋见底的时候,偏偏周敏敏得了急阑尾炎,疼得都快要晕过去了,大晚上的,我和值班室的医生说尽好话,他就是死活不肯给周敏敏先动手术,不过几千块钱,他却斩钉截铁的说:“这是医院的规定,你们把钱凑够了再来。”

    那时候真不知道到哪里去筹钱,真的是走投无路,我真想上去抽他两个耳光,但是看到疼得直冒汗,虚弱的都快没气息的周敏敏,我只能低声下气的哀求,就差给他跪下去了,他却拍案而起,愤而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让你凑够了钱再来,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我真是欲哭无门,三更半夜我到那里去找这些钱,就算是抢银行,银行现在也不开门啊!

    我突然想起我有一老乡在这个城市工作,平时不大联系,我已经把他的电话号码弄丢了,只是知道他住在哪里,我夺门就往外跑,边跑边说:“周敏敏,你坚持住,我很快就回来。”

    斜里伸出一只手递上一张银行卡:“这位小姐的手术费我先垫了。”

    当时真觉得这声音就是天籁,医院大厅里的灯光昏暗,打在他的侧脸上,我想救世主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后来林默说:“你就喜欢你那股倔样,明明快要哭了,还要咬着牙,明明受不了医生的态度,还能低声下气的去哀求。”

    后来林默还说:“我从来没见过你哭,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女生,女生遇到点事不都喜欢哭哭啼啼的,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末了会加一句,“但是,我喜欢。”

    其实,我也是会哭,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回忆让我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我才说:“我先把这些钱留下,晚上把钱都带过来。”

    大夫说:“你和他什么关系我都不知道,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我想都没想,就说:“他是我相公,昨天一起回家被车撞了,我在锦绣绸缎庄做掌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怎么说我能丢下自己的相公不要吗?”

    大夫狐疑的看了看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我当时脑袋也被撞了,怎么都没有犹豫就把个陌生男人当做最亲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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